毕竟前半段跟走河东道相同,就是沿着河道向东,非常平坦,至于后半段……
自己曾经让韩愈命令长缨军侦察营、工兵营的新兵在府谷到长安之间进行侦查和勘探,以方便日后修建运煤的道路。
只不过郭戎没想到,这条路刚刚被勘探选定好,直接就被韦贯之等人征用了,作为了未来府谷——长安的道路,根据韩愈送来的地图和自己的记忆,郭戎感觉很像是后世包茂高速的路径。
根据侦察营汇总的消息,这条路是可以让大队人马通行的,所以从一开始郭戎就把这条路当做了备选的路线之一。
虽然选定了路径依旧处于雏形的阶段,而且位于崇山峻岭之中,但是郭戎对长缨军工兵营、侦察营的素质郭戎还是有信心的。而且根据郭戎了解的情况,韦贯之依旧组织民夫开始向长安运送原煤了。
随着返程的路径确定,长缨军的侦察营立刻出动,探查路径的同时继续绘制地图。
从草原返回丰州之后,郭戎带领北征军的一众将领,再加上早就等候在此的朔方、振武、河东三镇的主要将领开始紧锣密鼓地收拾后续事宜。
天德军和振武军完成了合并,不过此时的振武军最重要的任务从防御漠北,变成了支援朔方和膜拜,同时确保府谷——这一新兴的大唐能源重镇的安全。
随后,出征之前被从各军抽调的骑兵分别回归各自的建制,需要留守丰州以及补充给云中、呼延两个都督府的兵马进行调配。
完成了所有的补给和调动之后,完成了重新编制的禁军沿着选定的道路沿着黄河向东行军,十天之后,大军开始沿着黄河的转角这项折向南方沿着曾经走过的不太宽阔的山路前进,半个月后抵达府谷。
对府谷产生好奇的不仅仅是太上皇李诵,还有一众禁军的将领,所有人都好奇被郭戎称为煤都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根据郭戎的说法,曾经的府谷,不过是一座小城,两百驻军,两三千民众而已。
然而,当禁军穿越山路抵达府谷的时候,看到的何止两三千人,整个府谷的山坡谷底到处没密密麻麻的人堆满。
漫山遍野,人山人海确实是写实而不是修辞,这人流的密度,比起长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些人拿着某些特殊的工具进行勘探,有些在不停的劳作,还有些人用箩筐将已经被取出的煤块装好背负着前行,在郭戎的感觉里,此时的府谷,已经变成了一个规模庞大无比的工地或者矿场。
人群之中不时还会出现几个穿着官服的差人,似乎是告诉别人这里还是在大唐的治下。
当然,此时的府谷已经不再叫做府谷镇,而被升级成为了府州,大唐的煤炭重镇,府州!
“一年前,中书省就已经将府谷镇升级为府州了,治所就是曾经的府谷堡,另外户部、工部在这里设置了监察,刑部在这里设置了衙门,发改部、将作监、海运监、科技监在这里……,兵部直接在这里成立了一军,专门守护府谷的安全。”
站在曾经府谷堡,也就是现在府州的城头,太上皇的这几句话让郭戎异常的震惊,做到这个程度,怎么说也有点过去了,毕竟只是……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了?”
“额……”
说着,李诵拿起了手中的煤块,朝向太阳认真地看了。
“朕记得你说过,正是有了这黑漆漆的东西,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能让将士们可以吃上热饭在敌军在寒冷中瑟瑟发抖的时候,将士们却能在温暖中入睡……”
“是的。”
“你知道吗,长安城内,贫者不会再使用柴薪、富贵之家也不会再使用木炭,柴薪和木炭都已经被眼前的煤炭代替了……”
说到一半,李诵突然停下了,看了看郭戎,然后笑着说道。
“嗨,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让韦贯之推广煤炭应该就是你的主意,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是这是善政,如果仅仅只有蒸汽机朕不会如此地关心,可是如今这煤……已经成为关系我大唐民生的根本,不由得朕不重视。”
“其实,朕在到达之这里之前也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了,毕竟蒸汽机这东西虽然用处极大,但是用又能用多少煤……但是今天看到了所有的工匠、工人劳作的艰辛,朕知道朕错了,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东西。”
“你提前派人勘探的那条路很好,否则至少要浪费两年的……,两年啊,朕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活两年了……,”
就在这一瞬间,郭戎突然感觉李诵一下子就苍老了,褪去了那种身上的那种属于帝王的气质之后,李诵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陛下……”
“好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今天朕不想听,今天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好好听朕说话,没有朕的命令,你不得插言!”
“……”
“之前在丰州,你说你想家了,朕不懂,直到刚刚,朕突然懂了,朕也想家了!”
“朕出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在长安做了二十五年储君,在长安继位,又在长安被赶下了皇位,朕的家就在长安……”
“年幼天真无邪,少年如芒在册,中年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熬到了父皇仙逝,以为执掌在我的执掌之下,大唐可以重回巅峰,可没想到出道即巅峰,而巅峰仅仅只有一瞬间。”
不知不觉之间,李诵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李诵的称呼也从朕变成我,而郭戎则静静地站在旁边,把自己当成一个树洞。
“退位之前,我担心我会就此成为史书上的笑柄,却没想褪去的不仅仅是皇位,还有那一份心中的枷锁,卸掉了枷锁之后,我明白了曾经李相(李泌)的教导,明白了什么是天下,什么是大唐,什么叫做勇气,什么叫做智慧。”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是幸运的,朝闻道,人却还活着,还有机会弥补曾经的遗憾。”
“纯儿很好,睿智、聪慧、豁达,他会是一个比我更好的皇帝,虽然不太负责任,称不上榜样,但是好在我没有做逃兵,也没有像父皇一样给纯儿留下一个烂摊子……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
“朕说过,你不需插言的,欺君之罪,灭九族哦~”
“……”
“你和张嘉轩那些小心思朕都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为了给朕延寿你们两个已经尽力了,有臣子愿意为朕做到这份上,朕知足了!”
“朕刚才说到哪里了?”
看着两眼直勾勾等着自己要答案的李诵,郭戎感觉生不如死,这t是让说还是不让说!
“陛下说没有给天子留下一个烂摊子……”
“哦,对,想起来了,好在没有给纯儿留下一个烂摊子,陵寝这东西就无所谓了,谥号这东西也无所谓,反正也只当了半年的皇帝,能留在我李唐的宗庙里,不担心被祖宗们踢出去就好……”
“当然了,如果有可能,日后评定的时候,我帮争取一个不太差的谥号吧,文成武德不敢想,至少不要是桀纣之类就好,至少我培养了一个中兴之主不是么?”
再次被李诵盯着瞅了半天,郭戎回过神来。
“陛下放心,有臣在……”
“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也不枉我费心,活到现在朕其实已经够本了,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这句话说完,李诵只是静静地望着太阳,没有再继续的说下去,直到许久之后,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今天在府谷看了一天已经足够了,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了,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安排一下明天就继续出发吧,沿着那条开辟出来的运煤专线,我们回家,回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