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四年,九月初一,长安太极宫紫宸殿,朔日朝会照常举行。
朔望日朝会开始于太宗时期,不过一百多年,几经变化之后,性质早就产生了变化,主要宣布诏敕,但不奏事,本质上不过是会而不议的君臣礼仪性的朝会而已。
理论上,所有在京文武官职事在九品以上的都可以,而且应该参加朔望日的朝会。
然而在实际上,因为如今朝廷的实际权力掌控在太上皇的手中,所以,普通的京官对于参加这种性质大于实质的朝会兴趣并不大,所以出勤率算不得高。
紫宸殿之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等陈设如常,然而,今天朝会的氛围却与平日截然不同。
所有在京文武官职在九品以上的几乎全员到齐,黑压压的队伍甚至直接排到了,整整几十步之外的地方,齐整的程度堪称数年来之最。
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天参与朝会的很多京官显得有些魂不守舍,人虽然站在那里但是一个个垫着脚,伸着头,注意力似乎集中在了远处朝堂之上最中心的位置。
人已经到齐了,但是属于皇帝的御座却空着。
对此,在最前面的宰府和高官们一个个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宰府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剩下的低级京官自然也没发什么办法,只能同样老老实实在紫宸殿外的庭院中静静的等待。
就在朝堂上朝会举行的同时,长安城北郊的禁苑之内,一队队,一列列,全副武装,披坚执锐的战兵早已经列阵完毕。
硕大的阅兵场的前方,一名文士,几名军将正站在检阅台之上。
其中一名须发全白的老将正是刻意被李诵留在了长安的老将高崇文,此时此刻,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将高崇文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禁军新兵,感觉到来到的则是一种别样的震撼。
随着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出征西进,日夜兼程的赶往了陈仓方向,在所有人的眼中,如今长安已经变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可惜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做梦也想不到,在禁苑之中,还有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精锐存在。
当然,最让高崇文好奇的,还是这支队伍的由来。
高崇文不知道,这支军容整齐,令行禁止,装备精良的精锐是从何而来,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此刻心潮澎湃。
能有这样一支力量,也怪不得皇帝可以在宫城,皇城中安坐,等待那些自以为是的笨蛋的自投罗网。
只不过,已经活到这个年龄的高崇文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这样一支足以碾压一切的队伍,高崇文自然不会贸然询问。
只不过,站在高崇文身边的韩愈显然看出了高崇文的顾虑,于是直接向高崇文解释道。
“高将军,禁苑本就是北衙禁军所属,在元和元年陇西、陇南之战后,就被太上皇全部划归了禁军,作为军事禁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所以保密的程度还是可以的。”
“在禁苑之中,除了北衙四军的驻地之外,还肩负有为四军十二卫训练新兵的职责的新兵训练基地。”
“高将军,这是韩某所领的新兵训练基地,为禁军四军十二卫所训练的新兵,总计六万三千一百三六名已经尽数在此。”
“为了方便本次行动,我已经以教官和训练营内的老卒为军官构成骨干,并配发了甲胄和武器,将他们武装变成了十二个战兵团,六个工兵营。”
“这些新兵已经通过了所有的训练,并且进行了兵种的初步划分,虽然还没有参加过实战,但是在老卒和他们各自教官的引导下,足够完成本次以平叛为主的任何和战斗,请高将军放心。”
高崇文点了点头,向韩愈抱拳行礼道。
“有劳韩长史了,老夫在朔方的时候,就听范帅提及韩长史之名,不想今日得见之后,不仅有文人之风雅,又有一种儒将之风范,更能将如此繁杂的军务,庶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佩服佩服!”
“高将军谬赞了,这不过是韩某分内之责而已。”
对于高崇文的夸奖,韩愈带着笑容还礼,紧接着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
“吴将军已经在子夜,借助夜色的掩护,从宣武门进入宫城,全面接管了大明宫、太极宫的防御工作,有吴将军在,陛下定然无忧。”
“李元奕李将军已经率领八千骑兵提前出击,拦截今日所有离开长安的人马,想来不会给谋逆者逃脱的机会。”
“所有的魑魅魍魉已经现在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的态势已经形成,现在所剩下的就是高将军根据陛下、李尚书联手制定的计划,彻底肃清长安城内的逆党了。”
从韩愈的口中再一次听到计划和目的,高崇文不再犹豫。
“那好,老夫也不再耽搁,各部领军将校上前,我需要认识你们每一个人……”
大概半刻钟之后,高崇文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充任各部军校的尽数为作战十年以上的老卒,而充任各部将校的,在之前一个个都是策勋满转的猛人。
“传我将领,各部……,出发!”
随着高崇文的命令下达,集结在检阅场上的禁军新兵们在各自军校的领导之下列阵而行,或者骑马,或者步行,或者狂奔,总之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长安城各个城门。
在十二座城门之外,已经有一队队身穿皂色打扮的公人,一个个身着劲装的不良人,还有一个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杀气士卒的锐士早已经等候了多时。
这些来自官府、不良人、坊间、长公主府的的各色人等共同组成了今天行动的向导。
在禁军新兵大队人马出发之前,前期负责联络的士卒已经提前抵达,和这些来自各方的向导进行了联络,并且确定今日需要负责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