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梦帆看不下去了,他按着枪的扳机走向人群。
他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的喉咙也被抓住了,他发不出声音来。
是这个瘦子空洞又绝望的眼神、毫无意识的某些东西和他机械化语无伦次了的言语钩住了苏梦帆,拖着他前进。
他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可这会儿他的肩上多了一只手,天啊,多么有力的手啊!
可汗轻轻地命令他:“停下来。”苏梦帆就僵住了,像尸体一样僵,他感觉自己的冲动决定被某个人的意志控制了。
“你帮不了他。你也会被杀掉或引来愤怒的。你的使命就完不成了。你必须记得自己的使命。”
此时,瘦男人突然哆嗦着、大声喊着、紧抱着自己的棉袄奔逃到了路上,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冲进了南部隧道的黑暗里,他像野兽一样尖叫着。
胡子男人也拼命追赶,努力要打中他的后背。
但后者突然停住了,挥了挥手。
他们已经很过分了,所有在站台上的人都明白。
瘦男人是否知道他跑进哪里,或许他希望有奇迹出现,也或许恐惧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了吧。
几分钟后,惨痛的哀嚎声划破了隧道里可怕的寂静,他脚步的回响声骤然而止,仿佛被人为地关掉了一样。
回声消失了,这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很奇怪,对于人类的听觉和推理来说,不正常的是随之而来的想象,他们仿佛听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哭声,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种幻觉。
“我的朋友,当豺们知道它们队伍中有一只病了,”可汗说——苏梦帆注意到了可汗眼中那种强食弱肉的冷漠光芒的时候,他几乎要向后倒下去。
“而得病的那一只对于整个豺群们来说是累赘、对于其他豺的健康是威胁,所以群体会杀掉病了的那一只。它们会把它撕成碎片,撕碎。”他重复着,仿佛他在回味自己所说的话。
“但他们不是豺。”苏梦帆最后鼓起勇气反对可汗,他突然相信这个人就是成吉思汗的转世。“他们是人!”
“你想让他们怎么做?”可汗回击,“恶化,我们没有药品。而且,地铁里还有这么多的人。所以……”
苏梦帆知道怎么反驳他,但在这个野蛮的车站里与唯一保护他的人争议不合适。正准备听到反驳的可汗觉得苏梦帆放弃了,便转了话题。
“那么,现在,当我们的朋友讨论传染病和解决方法的时候,我们得做些什么。否则,这几周他们会停滞不前的。尽管在这里,几周的时间过得飞快。”
火堆旁的人们激动地讨论着刚发生的事情,他们紧张而又悲伤。
可怕的阴影笼罩了他们,他们现在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但是他们的思想就像迷宫里的老鼠一样在不断地乱绕圈子。
他们很无助,仿佛走进了死胡同,无意识地来回冲撞奔跑,却找不到出口。
“我的朋友们几乎到了恐慌的程度。”可汗沾沾自喜地说,并微笑着看着苏梦帆。
“接下来,他们会怀疑他们刚刚私自处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而这样的行为并不会激励理性的思考。
现在,我们需要对付的不是一个集体,而是一群草包。如果我们想操纵他们的思维,那么不会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看到可汗充满胜利喜悦的脸,苏梦帆感到很不舒服。他尽量以笑脸回应可汗——毕竟可汗想帮助他——但是他的笑容里透着可怜虫的味道,也没有说服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权威和力量。这群人尊重的是力量而不是逻辑的议论。”可汗又说.
他点点头:“一旁看着吧。一天之内,你便可上路。”他一边说,一边迈着大步走进了人群中间。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他的声音响起,人群中的议论声停了下来。
人们小心地听他说话……可汗的语言是有力量的甚至是催眠式的。他说完第一句话后,每个人都有了危机感。苏梦帆猜这下不会有人选择留在这个车站了。
“他传染了这里的空气!如果我们长时间呼吸这里的空气,那可就完了。
这里到处都是病菌,如果我们再留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被感染上的,就会像那些老鼠一样死去,并腐烂在这个大厅的地板上。
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们!
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充满了微生物的、恶魔谷般的车站。
如果我们现在一起离开,那么我们不难通过隧道。但是我们得快些!”
人群中传出嘈杂的赞同声,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像苏梦帆一样并不喜欢可汗充满力量的说教。
在可汗随后的话中,苏梦帆担心可汗继续谈论如何逃脱的建议会使这些人越来越感受到威胁、恐惧、恐慌和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