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厅堂宛若白昼,天花板和墙壁瑰丽堂皇,精致的古典式吊灯映衬着金碧辉煌的厅堂,气氛隆重而奢侈,格局装饰极其富丽奢华,宛若一座豪华的宫殿。
轮盘、百家樂、二十一点、骰宝、牌九等赌台前,参赌的,围观的,跃跃欲试的,输完泄气的,形形色色的赌徒,乐此不疲孜孜不倦的徘徊在这个地狱里不肯离开。
百家樂赌桌上,有五名玩家,桌上摆着是长方形的大额筹码,一摞摞的高叠着略微估计都有千万以上,身着制服的游戏经理优雅地将牌派发到每个玩家面前。
伊百合就是其中的一位。
只见她姿态慵懒优雅的坐在游戏经理的正对面,勾着脑袋,双眼几乎凑近捏着牌边的手上,手指小心翼翼的捏着扑克牌的边缘一点一点的往上翻……
“八点,八点,八点……”
她屏住呼吸,心里默默的叨念着。
一个美丽妖艳到极致的女子,大大方方的来地下赌场赌钱,赢的时候就给打赏,输的时候也不哀怨,而且下注毫不犹豫,自然是吸引了赌场里不少男士的目光。
此刻不少人都关注着伊百合这一桌,男人们随着她的心声,齐声的喊了起来,而且越喊越大声。
“八点,八点,八点……”
场面有些疯狂,高声齐喊引来了赌场所有人的注视,包括一名正走在楼梯半道上的黑衣男子。
牧正衡一身黑衣黑裤,神秘又稳重,正准备往二楼的办公室去,阶梯走到一半就听见高呼声,眸光便扫了过来——
只见伊百合穿着白色的长版紧身体恤,外加一件牛仔小外挂,黑色七分紧身裤,同色系的高跟鞋,整个人看起来高挑又显瘦,有几分干练,有几分帅气,还有几分活泼调皮,整体看起来很有活力。
她被好多男人团团围在中间,如果不是他站在阶梯上,根本就看不见她的人影。
一颗小脑袋几乎趴在了赌桌上,一双媚眼微怯又紧张的瞄着那一点一点翻出一个角的扑克牌,就在要看到时,又‘啪’的一下盖住,紧张得直呼气,模样格外的娇媚又可爱。
其实伊百合也不是没输过钱,既然来地下赌场玩,就是预备要输钱的。
也就是花钱买个乐子!
只是这人一多,气氛就乱,她的小心肝被这紧张的气氛勾得一阵急促的乱跳,真是的!
深深吸口气,伊百合再度俯下小脸,眼睛死死盯着牌面,纤手捏着扑克牌一点一点的往上翻……
“八点,八点,八点……”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
可是赌桌上不如意十之**,她这次又输了。
靠,要不要这么背啊!
伊百合几不可闻的咒骂一声,愤恨的将手中的两张扑克牌扔出去。
沮丧的看着桌面上所剩不多的筹码,她深吁口气,双手撑在赌桌的边缘,优雅起身,对着游戏经理做了个休息一局的手势,转身进了洗手间。
伊百合轻轻揉着眉心,精致妩媚的小脸尽显倦怠。
本来想来这玩上两把,多赚几倍的钱,再拿去做善事的,不是说不义之财在赌桌上容易发财吗?
没想到是骗人的,她来玩的几把都输了,藤夫人给她的那张卡上的钱,此时已经被她花的差不多了。
看来她只有自己倒贴钱去做善事了,赌输的钱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还是肥姐说得对啊,十赌九骗,没什么意思。
用冷水拍了拍脸颊,伊百合试图将袭来的困意压下去,待精神好一点了之后,她扔掉擦手的纸巾,款步走出洗手间。
一出来,即看见走廊里的墙壁上斜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漾着一抹笑纹,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穿着黑色西装,围着白色的围巾,模样有几分神似电影《赌神》里面发哥的造型。
在这种场合里的男人,尤其是身为这座地下赌场的老板,有这样的气场,是必须的!
伊百合眉尾微不可见的挑了下,脚下步伐未停,向牧正衡款款而去,神色也未变,浅笑嫣然,仿佛刚刚那个在赌桌上失意的女子不是她。
“牧老板!”她微笑着跟面前的男人打招呼。
本来伊百合是不屑于这种客套的场面的,可谁叫她现在知道牧正衡是炫舞的老板,换句话说,就是她半个衣食父母,见到老板,作为员工的她,自然是要礼貌的打招呼的。
只是她没想到,牧正衡不仅在夜场有江湖地位,这一带的地下赌城赌场,也全都是他大老板开的。
牧正衡斜靠在墙壁上,嘴里的雪茄狠狠抽了口,淡淡的烟雾轻轻吐出来,模样男人味十足,他双眼别具深意的将伊百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你也来这玩?”
“是啊。”伊百合抬手妩媚的撩了下散落在耳际的碎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输了不少吧?”牧正衡瞅了眼桌面上所剩不多的筹码。
“要赌就别怕输!”伊百合云淡风轻的撇了下唇,说得豪云万丈。
“你倒是爽快!”牧正衡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伊百合淡淡的轻抬眼睑:“怎么,难道牧老板,还怕我输不起吗?”
“这我倒不担心。”牧正衡嘴角微扬,似真似假的说道:“大不了从你在炫舞的工资里扣。”
伊百合眨了眨媚眼:“牧老板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像是在说假话吗?就你这张小脸蛋儿,随便拿出去也能卖个千儿八百万的,我不愁你赌输了不还钱。”牧正衡微微凑近,直接又暗哑的吐字。
伊百合轻轻一笑,下意识后退一步:“牧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别的意思,你是阿深的朋友,我还信不过你吗?”牧正衡又恢复了平常稳重的表情,随和的说:“刚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想玩,一会我让手下给你再多送几个筹码去。”
“牧老板,你太客气了!”伊百合不好意思的要推辞。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黑衣的打手走过来,领头的那个凑到牧正衡耳边,说了些什么。
牧正衡立即就对伊百合说:“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接着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冲了过来,抓住牧正衡的衣角就跪了下来。
“牧老板,求您再宽限几天吧,我欠你的赌债等我一有钱一定还给你!”
“再宽限你几天?牧老板都宽限你多少天了?你当我们这是善堂吗?”牧正衡身边的那个打手,颇为不耐,说着就又要动手。
牧正衡一个眼神阻止了他,神色沉稳的说:“兄弟,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若是还不了,我们就只能照规矩办!”
刚刚那个打手凶狠的警告:“照赌场的规矩,无论你欠下多少赌债,一天不还就要砍一根手指头,你都拖欠了半个多月了,看来一双手是不用要了!”
“牧老板,不要啊!”男子听完后神色惊惶,扯着牧正衡的裤腿哀求道:“牧老板,求求你,再多宽限我几天吧,我一定能想办法筹钱还给你。”
牧正衡皱起眉头,这样的赌徒他的场子里每天都能见到好几个,每一个来求他的时候说的都是同一番话。
“你要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不可置信的反问。
男子眼珠子转了转,立即道:“就凭我妹妹,我妹妹认识有钱的阔少爷,只要我去求她,她一定能想办法给我弄到钱来。”
“有钱的阔少爷,你吹牛吧?”旁边的几个打手都笑了,这个男人撒谎都不知道编造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你们相信我啊,我妹妹真的认识有钱的阔少爷!”那个男子有些急了,见大家都不相信他,他只能报出那个有钱阔少的名号:“那个阔少爷叫陈泽洋,他家是做水产生意的,你们都在报纸杂志上见过他吧,我妹妹就是他包的情妇!”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不待其它人反应,伊百合已经率先问出了声。
听这个男人提到陈泽洋,她的心忍不住的一颤。
男子愣愣的望着她:“我妹妹叫陈嘉慧!”
“陈嘉慧?小慧?”伊百合惊讶的睁大眼,心瞬间又往下沉了沉。
“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叫小慧?”男子似乎也很好奇。
看来是错不了了,伊百合深深的一叹,问道:“你是小慧的大哥吧?”
男子猛的点头:“你认识我妹妹?”
伊百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头对牧正衡说:“牧老板,可不可以卖给人情给我,我想单独跟他谈一下?”
牧正衡微微垂眉,目光深邃的看着她,过了一会,他点头首肯。
安排人特别准备了一间房,让伊百合跟男子单独见面。
门口有两个打手看着,显然,牧正衡没打算让男子那么容易跑掉。
其实伊百合说要跟男子单独见面,也不是要帮他逃跑,只是有些事她想要跟他问清楚。
两个人谈了大约四十分钟,伊百合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来到牧正衡面前,签了一张支票递给他。
“怎么,你要帮他还?”牧正衡眼眸一缩,有些惊讶的问。
伊百合抬起脸来,微微摇头:“不,我没打算帮他还赌债,只是想以这张支票为他做个担保人!”
“担保人?”牧正衡拧眉更加不解。
伊百合淡然解释:“我想请牧老板请他在赌场里工作,他欠下的赌债在他的薪水里面扣,如果他在规定的期限内还了钱,并保证没有再赌,就请牧老板将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不再追究,而我这张支票,自然归牧老板所有;若是他没有在规定的期限内还钱,或者再沾染上赌瘾,这张支票也是牧老板的,只是这个人就仍由牧老板处置,我再不干涉!”
“反正不管怎么做,我这张支票里的钱都足够抵押他欠牧老板的赌债跟利息,牧老板并不吃亏,也不算坏了赌场的规矩,只是希望牧老板能帮我代为监督。”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牧正衡凝着她的脸,深思了半响后问。
伊百合笑了笑说:“这是我欠他妹妹的!”
“你欠他妹妹一个人情?”牧正衡挑眉问。
伊百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欠她妹妹的是一条命!”
小慧的死,虽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这其中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当初不是她怂恿小慧离开炫舞,或许她就不会遇上陈泽洋,更加不会做他的情妇,也就不会死。
不管怎么说,现在小慧已经离开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哥哥出事而坐视不理,小慧最重视她的家人了,这就当她是最后帮小慧一次吧。
牧正衡听完伊百合的话,眼里划过一抹了然,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伊百合离开了地下赌场,一个人走在马路上。
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就这么随便的走着。
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她刚刚跟小慧哥哥的那番对话。
原来小慧之所以要在炫舞里赚钱,家里穷交不起学费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要供养这个好吃懒做的哥哥。
在农村里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就觉得女孩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不是自己人,读不读书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在外面赚钱,寄回家里供养父母,哥哥弟弟。
男孩子再不中用,也是个儿子,是儿子就能继承香火,甭管他有多么不争气,只要他是儿子,那就可以好吃懒做什么事都不做,专靠父母姐姐妹妹养着,家里人也不会多说他一句。
小慧其实是个苦命的孩子,摊上农村这样一个家庭,就把她当赚钱工具,让她既要照顾父母兄弟,又要供养已经成年却好赌成性的哥哥。
之前伊百合从单冰亚那里,拿的一百万元给她,本是想让她自己过上好日子,可以脱离炫舞夜总会那样的地方,不用再勤工俭学,可以有条件过上一个正常女大学生的生活。
谁知小慧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父母在农村里不容易,就把这一百万寄了回去,让父母在村子里修建祖屋。
没想到这钱她父母舍不得花,却被她哥哥骗了去,说是要去城里做生意,其实是拿着一百万来城里赌博。
她这个哥哥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又爱争强好胜,来到城里没多久钱就被人骗的差不多了,于是再向读大学的妹妹讨要。
小慧当时已经在大学里跟张义阳在一起了,本来两人计划着好好读书,等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准备结婚的。
谁知道小慧的这个哥哥找上了她,说自己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她这个妹妹若是不肯帮她,他就会被追债的那些人砍死。
小慧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砍死,于是东拼西凑的借钱,帮哥哥归还赌债。
可是他这个哥哥,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习惯了,又觉得反正城里有个妹妹可以依靠,一沾染上赌,就毫无节制,也不知道体谅妹妹的难处。
就在小慧既然读书,每天还要打三份工,帮他归还赌债的时候,他同时又继续去赌场厮混,再次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
就这样,小慧的哥哥欠的赌债越来越多,就像滚雪球似的,最后小慧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力支付。
可是小慧的父母都是农村人,别说没有钱偿还,前几年在外头打工,还患上了心脏病。
她这位哥哥扬言,要是小慧不帮他还清这笔赌债,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年迈的父母。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陈泽洋突然出现,以阔少爷的姿态,开始追求小慧。
本来小慧听了伊百合的劝,是根本不可能接受陈泽洋的,她一心只想跟张凯好好的在一起,将来找份工作,有个家庭,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可是为了帮哥哥归还赌债,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为了哥哥能够回农村继承香火。
万般无奈之下,她还是决定背叛了跟张凯的爱情,把自己卖了。
卖给了陈泽洋,换取一笔钱,帮哥哥还清赌债。
其实小慧,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是张凯。
要不是因为这个好赌的哥哥,她根本就可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可是现在却全毁了。
更令小慧万念俱灰的是,她错误估计了这个哥哥的本性,自从她跟了陈泽洋后,她的哥哥不但没有戒赌,反而还以为自己的妹妹傍上了大款,赌的越来越大,去赌场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而小慧因为要帮自己哥哥归还赌债,就始终不能离开陈泽洋,必须一直做他的情妇下去。
伊百合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小慧自从跟了陈泽洋之后,她几次见她,她都那么憔悴,那么难过,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也明白了,为什么小慧最后唯一的心愿,是见张凯一面。
原来小慧心里一直喜欢的人都是张凯,只是直到她死,这个心愿都没有达成,而她心爱的男人张凯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由,他恐怕还是要恨小慧一辈子的。
而小慧为何会自杀,应该是受不了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做陈泽洋情妇一天,她的哥哥都会不停的问她要钱。
她这一辈子,算是毁在了这个好吃懒做,又嗜赌成性的哥哥手里了。
只是直到今天晚上,伊百合见到她哥哥那一刻之前,这位哥哥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因为他自杀了。
他还在赌场里继续赌博,寄希望于自己的妹妹能够帮自己还钱。
直到伊百合告诉他,小慧已经自杀了,他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伊百合不知道小慧的哥哥在得知了小慧死的消息后,内心会不会觉得愧疚,是不是真的能痛改前非。
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小慧情愿选择自杀,也不愿意跟哥哥断绝关系,可见并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哥哥走投无路。
正因为如此,伊百合才最后给了这个男人一次机会。
她给了牧正衡那张支票,担保他以后在赌场里工作,用自己的劳力,一点点的还钱。
伊百合知道,这是小慧希望看到的。
她用自己的命,期望哥哥能够觉悟,回到正途。
只是一个赌鬼,真的能戒赌吗?
伊百合不知道了。
如果有一天,他戒不了毒,还是被牧正衡的人给处置了,那小慧为他所做的这一系列的牺牲,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