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翊升这话一出口,伊百合本来还在游移的目光,一下子收回盯住他,眼里有着难以压住的狠劲。
可不是没人会反对吗?他跟那三大恶魔一起,联手打垮了她的伊氏,再接手了伊氏的资源,创办了如今的乔氏。
如今乔氏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乔东方早就死了,伊氏也从乔氏分离了出去,互不相干,还有谁能够约束他呢?
“是恨我说的这么明白吗?”乔翊升留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以为是为了关于她无法名正言顺的嫁入三大家族的那番话,又联想到了之前她在厅里若有期待的盯着言泽寺的身后,似乎是在期盼着单冰亚跟藤南川的到来。
他用一种耐心的说服语气说了句,“这些都是事实。”好像替她惋惜似得。
他还真是懂得软硬兼施。
“我们之前感情有过裂痕,想要我一下子重新接纳你,没这么快!”伊百合似乎是有所动摇。
乔翊升眼里带着一种希翼:“没关系,在你没答应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他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就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虽然他明白伊百合恨他,可是如今的伊氏想要跟乔氏垒相对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来,伊氏没有那么深厚的实力,二来,她也不相信身旁的男人们能够为了她,用身家性命跟别人拼的你死我活。
何况如今白纤雪的出现,对伊百合来说可谓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她做三大家族女主人的形势不利。
与其跟白纤雪那种狠毒势力又强的女人,争个头破血流,倒不如退而求其次,还是回到前夫的身边。
虽然目前乔氏跟三大家族还是无法抗衡,不过对伊百合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自保求生存的办法?
难道真的要等那三大恶魔将她抛弃了,再想其他的退路吗?恐怕到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连乔翊升都未必看上她了呢。
道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伊百合心里很清楚,也很明白。
现在她选择乔翊升,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她只是放不下前夫,又回到了以前男人的身边,这不丢脸,甚至可以美其名说自己专一。
一旦白纤雪迷惑那三大恶魔成功,将她取而代之,到那时候她就是三大家族不要的女人,未必有男人肯接手她。
难道真的要等到那一步才放手吗?
可是有时候女人,尽管思想很理智,但行动还是会很感性。
三大恶魔要不要抛弃她,目前还是个未知之数,更重要的是乔翊升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诱惑呢?
这种诱惑不在于他本人,而是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怨恨。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嘛!何况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如果不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乔氏从内部瓦解分崩离析,直至一无所有落魄收场又或者也赔上性命……她伊百合又怎么能甘心呢?
所以那三大恶魔最后到底要不要她,并不是伊百合要考虑的重点。
大不了将来自己重新开始,再一个人生活就是了。
但是跟乔翊升的旧仇,她总是要报了心里才舒坦。
“让我再考虑一下。”伊百合一双妖娆的美目散发着一股媚态,看起来像是明明是同意了,却偏偏要矜持。
乔翊升也笑了,笑的心满意足,“好。”
为了表现他的诚意,他立刻派人开了言泽寺的车将他大少爷送回城。而从始至终,伊百合都没有去看一眼。
她好像已经接受了乔翊升似的,在他的别墅里留了下来。
乔翊升的枪伤还需要休养,伊百合就住在别墅里顺便照顾他。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扶他去院子里晒太阳。
两个人并排坐着,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看上去像是回到了从前。
伊百合每次转过头去,都能看到乔翊升正用一种宠溺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种错觉,以为他深爱着她,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呵护她。
只是,这种想法连她自己都嗤之以鼻,爱?
她不看琼瑶已经很多年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真情真爱,不过是披着利益外壳的假象罢了。
一日,在一层某个敞开的门后,伊百合发现了一个书房。
所谓的书房,真的是有几排贴墙而立的书架和密密麻麻的书籍,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连写字台上常见的电脑电话等电子设备都没有。
伊百合抽了出一本厚厚的书,那是她一直到现在都没看完的追忆似水年华,一本被读书人称为圣典的书。
她随意翻动着,一眼就看到那页的那句话——“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
那句话下面用铅笔标注着,细细的黑线划了好几条,又被晕染开。
而这页,显然被人反复翻过,留下比书中其他页都疏散的空隙。
室内光线柔和,照在伊百合的脸上,仿佛染上一层金粉。
她先是轻蹙眉,后又展颜一笑,粉唇皓齿,娇颜如春日的花。她眼眸乌沉沉的,琥珀色的瞳影凝在书中文字上。
此时,乔翊升正从门口经过,此情此景让他有种恍惚感,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洒满阳光的下午。
他甚至感受到自己微妙的心跳,有种无法描绘却又让他心软软的熟悉感蔓延开来,源自于那每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细节里,认真时轻蹙眉毛、高兴时勾起唇角、一次次拂起阻碍视线的发丝、右手指不自觉的摸索着书页。
伊百合似乎察觉到了他凝视已久的视线,抬起头,一丝意外一闪而逝,向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抬眼对视间,视线相交,深邃的瞳让同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几乎要将他吸进去,那是璀璨如星空般的深厚的、多变的、谜样的东西。
乔翊升居然不敢再与她对视,有意错开了她的眼。点个头,佯装镇定的转身而去,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得剧烈,冬日的冰湖瞬间沸腾,四肢百骸如同被浇铸一般的滚烫。
客厅窗外,积雪反射出强烈的光,很晃眼,他却站着,毫无知觉一般凝视着刺眼的雪地。
忽然,肩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又正对上那双笑眼。
“翊升,你愣什么神,这都能把你吓到?”以她的步速,能吓到人确实是个意外。
伊百合一靠近,又是那种好闻又熟悉的味道,蛊惑着他。
若在之前,他可以毫无芥蒂的抱着贪婪的呼吸着,任由那香味在他身边弥漫;而此时,他却直想逃避,躲开她,远离那种让他莫名所以的恐慌。
所以,他退了一步,作势坐在沙发上,“有事?”
伊百合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明显的疏远,之前他们固然针锋相对彼此算计,可空气中仍会掺杂着一种暧昧,可此时他却明显拉远了距离,冷淡的像对一个陌生人。
明明是他自己叫她留下来的不是吗?没想到她真的留下来了,他的态度竟然是回避?不敢面对?
有时候连伊百合也搞不清楚,男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乔翊升的余光看着她潇洒自若的举止,突然心生出些不平,他这么自己折磨自己到底算什么,对面的那个当事人显然丝毫没有察觉也一点未受影响。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诡异,沉默中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他承认,伊百合答应的如此之快,让他有种措手不及。
他以为以她的个性,不可能轻易就选择留下来,尤其是言泽寺走的那天,她竟然没有去送他。
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不透她,可是越是看不透,就越想接近。
他也不理解哪来的那么排山倒海的情,很难界定是种什么感情。
只是——心里一直被压着厚实的透不过气来的壳,裹得密密实实的一层一层的东西,终于露出一道细小的缝。
原本他以为那微小的放大镜才看得到的东西没有什么,却发现自己错了。之前是由于一直没有突破口心里的种子才勉强被压制,只能在心里沉闷闷得痛着。可是,终于有了那么一道天赐的缝隙,野草开始疯长,将那裂缝冲的越来越大。
他承认,因为很多事情,自己对她确实有种矛盾纠结的双重复杂情感。
一方面提醒自己不能靠近,也不应该再靠近,另一方面又不自觉的被她所吸引。
这种感觉如罂粟一般,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明知有毒,却忍不住靠近,有时候只为了凝神静气的看她几分钟。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那日早上,伊百合一打开门,便觉得不对劲,外面本如菜市场般噪杂的声音随着她的出现瞬间鸦雀无声。
偌大的客厅里,直站了二十多个膀大腰粗的男人,猛一看不觉得什么,若细看便能发觉严重散发的狠戾又警惕的光。
伊百合仿佛自己走错了地方,想一声不吭的消失,可早被发觉且被瞪视着,她不由得僵在那,进退不定。
“二哥,这是谁?”说话的人身材样貌很平实,只一双眼睛黑黑的利利的,盯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你的女人?”
还没等被称作二哥的乔翊升说话,旁边一个拔高的声音响起,“二哥的女人?那雪小姐怎么办?”说话的人看起来也就刚成年,一副毛毛草草的男孩样子,自己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对了,急忙住口了。
伊百合一身家居服,头发也松松散散的飘着,花了点淡妆,是有些居家女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