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下……停!”
“一二……拉!”
“一二……拉!”
天启六年腊月二十六,在距离一年一度的正旦春节只剩下四五天的时候,大明朝已经陷入了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江南制造的烟花、布匹,湖广四川的粮食……
这些东西正在一船船的走海运,不断的运抵天津。
在徐光启和王舜鼎的主持,锦衣卫的监督下,黄河被节节疏通,京杭大运河段的会通河和通惠河内河沙也被他们清理大半。
因此海运开通后,天津通往北京城的河道更为宽阔,交通也更为便利,来自国各地的商船大都通过通惠河进入北京,甚至远达广州的商品也能出现在北京的市场上。
其万国梯航,鳞次毕集,然市肆贸迁,皆四远之货,奔走射利,皆五方之民。
加上皇店的存在,北京城也重新恢复了大明朝商品集散地的地位。
伴随着物资运送,大量的人口也由南往北迁移。
在黄册之中万历四十八年北京城内人口数量为一百二十二万四千余人,若算上顺天府所辖各县,人口则是三百零六万余人。
但是到了今年的黄册统计,北京城内人口已经达到一百四十五万三千余人,算上顺天府所辖各县,人口达到了三百六十九万余人。
加上兵马司和刑部衙役的职责划分,眼下的北京城,市场按根据朱由检的命令进行分工。
城中有米市、羊市、猪市、果子市、粮市、煤市、花市、油市等等……
由于京城盛行“前店后坊”的经营模式,朱由检专门将许多同行业的作坊集中于一个地点,形成了帽儿胡同、当铺胡同、棺材胡同、钱市胡同、煤铺胡同等专门的胡同市场。
不仅如此,随着军屯田的下发,以及徭役开始以发放工钱的方式废除。
实际上朝廷经过朱由检手,发给百姓的工钱和银子,正在不断地丰富百姓们的生活。
生活水平的提高,让北京百姓养花之风盛行,花卉也成为北京城的特色商品。
每至四五月时,市上便有人担卖茉莉,清远芬馥。
即使在冬季,花商仍在盆盎之中种植丁香花,花小而香,结子鸡舌香也。
不过丁香花不堪翦佩,所以茉莉花更讨京城百姓喜欢,甚至从天启三年开始,雅客以茉莉点茶,妇人以茉莉耀首。
年任何季节,京城商场上都有鲜花出售。鲜花点缀了百姓的日常生活。
比起万历年间那种虚假的繁荣,天启年间的繁荣显得更加健康、真实……
坐在马车上围观集市的朱由检关上了窗户,旁边的陆文昭却疑惑道:“殿下不再看看吗?”
“已经看过了,百姓生活的如何,眼睛一看便知。”朱由检摇了摇头,并感叹道:
“这天下文官数万,万历年间对民生上不通报,而到了近些年,却开始了揽工,将朝廷的政策当成了自己的功绩。”
“虽然有些惹人厌烦,但不也说明了,百姓生活还算不错吗?”
“确实不错……”陆文昭微微颔首,也用自己了解的情况说道:
“当年卑职还是总旗官时,百姓见了锦衣卫往往痛骂,背地里也对朝廷官员暗吐口水,将衣冠禽兽视为贬义……”
“只是到了近些年,朝廷大量发放田亩,拨官帑扶持百姓迁移,这些东西百姓都看在眼里,骂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眼下骂的最多的,还是盐茶太贵。”
陆文昭说出了大部分百姓厌烦的一点,那就是随着两司设立,盐茶国营后百姓开始不舒服的地方。
尽管对于眼下大明朝的百姓来说,每户五口之家的百姓,一年在盐茶上只需要花费二百文左右,而他们仅仅耕地收入就在八九两,多者十余两。
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觉得这点盐茶钱不多才对。
但他们毕竟经历过私盐泛滥,每斤私盐五六文钱的时期,自然对价格从十二文到二十四文不等的官盐价格不满。
朱由检十分理解,但也知道不这么做的话,国内经济运转是很难由朝廷主导的。
在当下的环境下,大明朝必须先撑过去,才能更好的惠利百姓。
欧洲爆发的三十年战争,导致了东西方远洋贸易数额开始减少,大明的关税也会随着三十年战争的加剧而逐年降低。
这是一个经济上的低谷,却是一个扩张上的机会。
正如此次大明朝入驻锡兰岛,岛上的葡萄牙人和其他诸国官员、商人纷纷退往天竺就能看出。
整个欧洲,二十几个国家参与的三十年战争,不断地在牵制着他们自己。
这就导致了,他们在远东衰落的力量注定难以补充。
比如荷兰和西班牙两国,当初和明军交战失败后,他们的兵力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势头反而不如葡萄牙和英国、法国大。
不过这种势头也会很快随着海外诸藩就藩而发生改变。
十七世纪到二十一世纪,注定是沿海国家吊打内陆国家的时候。
大明诸藩只要占据了沿海,在大明的不断给养下,内陆国都会慢慢被消灭。
这实际上和清朝为什么能向内陆开拓那么多土地是一个问题。
海权兴起的时代,海权国家必然要比内陆国家更早的接触世界和各国火器。
准噶尔这样的内陆国家,连三十门二十四磅炮都拉不出来,被剿灭才是正常的。
哪怕大明没了,换了一个汉人王朝,即便不会向西开拓疆土,也会击垮准噶尔。
说到底准噶尔的巅峰时期,也不过五六十万人,六万常备兵力罢了,其中装备火器的兵力在两万多人左右,最重型火器不过是二十门十俄磅的臼炮。
因此朱由检都懒得去管眼下的瓦剌和准噶尔,哪怕准噶尔和历史上一样吞并了瓦剌诸部,朱由检也不会放在心上。
打一个准噶尔对于大明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眼下大明军中十斤(十二磅)炮的数量已经突破到了六千门。
二十斤炮的数量,仅算陆军,更是达到了一千四百门。
除此之外还有数量近三万门的五斤炮,而仅仅北军都督府的火炮数量就有六千门之多。
如果准噶尔敢入侵,都不用朱由检、甚至都不用满桂开口,河西的梅之焕和李如柏、李如桢就能御敌于嘉峪关的戈壁滩外。
海权时代,打内陆国没什么值得吹嘘的,朱由检更注重中南半岛和天竺。
想到这里、他对马车前面驾车的孙守法开口道:“走吧、去军备院。”
“是……”孙守法瓮声回应,而朱由检也靠在马车上,开始假寐了起来。
近些天他倒是安稳了不少,休息的时间也随着朱由校慢慢处理奏疏而变得多了起来。
不过那些朱由检一个时辰就能部解决的奏疏,放到朱由校手上却要三个时辰才能处理完毕。
两人站的角度不同,朱由检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则,便是以百姓为主。
哪一党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党争,他抬手就放些黑料,把这些党派给收拾一顿。
比之他,朱由校却需要从王朝的角度出发,因此政策大多维稳。
这是时代的弊端,不是朱由校的弊端。
他毕竟是皇帝,需要站在皇帝的角度看待问题,而朱由检没有那么多顾虑。
朱由校还在养心殿凄惨的批阅奏疏,而朱由检桌桉上却只有十几份军情。
直到马车出了京城,朱由检才开始一份份的看了起来。
首先最让人侧目的,还是燕山兵家学院的毕业奏疏。
算上宗室子弟,这次毕业的兵家学子一共是一千九百二十七人。
朱由检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李自成、曹变蛟等人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名字。
王自用、刘宗敏、党守素、刘希尧、刘芳亮、辛思忠、刘汝魁……
一连串熟悉的陕北起义军将领名字让朱由检哭笑不得,感慨万千。
他哭笑不得的是这么多人居然都来燕山进入了兵家学院,感慨的则是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朱由检从来不觉得陕北的起义军在一开始有错,说白了他们一开始都是因为活不下去而起兵造反的。
只是后面腐化的太快,导致农民起义失败不说,还牵连汉人跟着走进了低谷。
如果朝廷有钱粮赈灾,他们或许会像还没有出现名字的张献忠、高迎祥、罗汝才、孙可望等人,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从事工作,或者专心务农。
朱由检可以举刀对向起义过后杀戮成性,迷失本性的叛军,也可以举刀对向徐鸿儒这种蛊惑人心的人。
只是面对骨瘦如柴饥民的奋起反抗,或许他也会和崇祯一样,选择招抚。
不过他比崇祯强硬的一点就是,如果招抚之后对方还不老实,那上直四骑卫的铁蹄就会让他们清楚,什么是雷霆之怒。
“李自成、李自敬和其他几个前三十名的陕北子弟,先送去南军都督府吧。”
“曹变蛟和曹鼎蛟和其他的前三十名子弟,则留在上直都督府。”
“剩下的人则是首先考虑海军、北军,然后是西军。”
朱由检放下文书给出了答桉,而陆文昭好奇道:“东军都督府不安排吗?”
“东军都督府对建虏作战,场面最凶,不太适合这群学子。”朱由检摇了摇头道:
“毕竟是花费了六年心血培养出来的人,如果送去东军都督府和扫虏之战这种惨烈的会战中,能活下来三分之一都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