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
“放!”
“彭彭彭——”
天启七年三月初九,伴随着天津港鸣炮的声音出现,港口码头之上,已经站满了乌压压的人群。
这其中、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有天津船厂的船工,但更多的,是负责维护秩序的拱卫营士兵,和负责接应使船回归的礼部官员,以及主持欢迎的户部尚书毕自严。
除了他们,还有从京城纷纷赶来的各藩王、郡王。
他们等不及诸藩长史前往京城,于是决定亲自来迎接。
等不及的原因很简单,天启年间的第二次藩王会议,将会在十天后的京城太庙前举行,而负责主持诸藩大会的,则是被朱由检委以重任的毕自严。
在码头上,诸藩的脸色并不好看,又或者应该说是五味杂陈。
他们有的隐晦看向自己左右的藩王,有的则是看向毕自严,很少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即将靠岸的下西洋船队上。
伴随着“砰”的声音响起,当船队靠岸,木梯被放下,一队队已经离去一年多的下西洋船队终于回归。
他们的所见所闻,将会决定诸藩会下多少筹码,会把多少身价赌到这场“牌桌”上。
“参见千岁……”
当数百名诸藩长史,使臣纷纷下了船只,他们便对着诸藩人群开始了作揖行礼。
见状的毕自严看了一眼四周,察觉人太多后便开口对身旁的礼部官员道:
“组织人马返回京城吧。”
“是……”礼部官员作揖应下,随后开始安排诸藩官员和诸藩亲王、郡王上车。
车队拉的老长,向着京城踏上返程,只不过在这返程的马车上,许多藩王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询问诸藩长史了,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周藩的周王朱肃秦。
“天竺之地,究竟如何?是否适合就藩?”
周藩的象辂上,朱肃秦带着朱恭枵、朱绍烔面对周藩回归的一名长史和四名家臣提出询问,而对此,长史陈蕤则是递上了一份文册,并恭敬道:
“天竺之地情况复杂,臣将其分为三部分,其一是地利,第二是人文,其三是利害。”
“先从地利来说,臣等只是随船队从东吁沿海一直巡弋到了波斯地界。”
“整个天竺的沿海地界,不管是气候,还是土壤和植被,各种变化十分显着,其地广袤,不输于大明……”
“继续说!”一句不输于大明,立马把朱肃秦的兴趣给提了起来,他追问着,而长史陈蕤也继续道:
“臣在沿海打听过内陆的事情,长话短说便是……天竺之地北阔南狭,平原和适合耕种的地方也大多在北部沿着一条叫做强加河(恒河)两岸,以及中部一带。
“北部和中部的平原河网密布,灌既渠众多,农业发达,而南部为高原,只是东西两侧的海岸拥有少量平原。”
“不过这高原也并非一无是处,其高原与海岸平原之间盛产水稻、小麦、甘蔗等作物,矿产更富煤、铁、锰、云母、金等物。”
在北部平原以北,是一座隆起的高山,延绵数千里,卧在我大明乌斯藏宣慰司与天竺之间。”
“由于北、东有着高大延绵的山脉,加上三面环海,又有开发了数量不少的耕地,因此天竺在地利上有一定的优点。”
“不过天竺西北地区有面积不小的沙漠,因此如果要争取就藩地,首选距离中部平原最近的沿海地区。”
长史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而朱肃秦听闻天竺有不少耕地也就放心了不少,他继续示意长史再说,而长史也道:
“天竺的气候和大明迥异,首先是该地年温度奇高,各地雨季时间相差很大。”
“有的地方常年不下雨,有的地方常年下雨,这其中以西北和东北首当其冲,而这两地也容易爆发旱情和洪涝。”
“此外、天竺大多平原都已经被开发大半,灌既水利俱有,农业发达,依臣之见,整个天竺已经开垦的耕地,恐不逊色于我大明……”
“这怎么可能?”朱肃秦不相信天竺的耕地数量能和大明媲美,而周王世子朱恭枵也皱眉道:
“若是有这么多耕地,那他们百姓的人数岂不是与我大明相当?”
“确实相当……”长史作揖道:
“我等在随军攻打小西洋监察使司时,小西洋监察司不过是天竺的一个海外土邦,一岛之地却有数府大小,数百万人。”
“而天竺沿海土邦城池,大大小小数百座,百姓多者十余万,寡者上万,而听闻他们的商贾说,百姓最多的还是在强加河两岸的城池中。”
“眼下天竺分割严重,北部是由当年哈烈国(帖木儿帝国)的驸马帖木儿后代巴布尔所建立的国家。”
“该国被欧罗巴人称呼为莫卧儿,治下有民数千万,羁縻整个天竺南部高原地区的土邦,带甲二十余万,大多是骑兵……”
“二十万骑兵?”听到这话,在兵家学府学习过的朱恭枵二人惊诧开口,毕竟在十七世纪能养二十万骑兵,这说明莫卧儿的经济并不逊于大明。
“并非部都是骑兵,他们军中主要以步卒、战象、火炮、骑兵为主,骑兵数量在八万左右。”
“不过他们的火炮数量,威力远不如我朝,护航的上直海军四卫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覆灭了锡兰岛上带甲八万的土邦。”
“臣在与四卫指挥使交谈时,他们对于莫卧儿的情报也十分熟悉,其中海军都督黄龙的侄子,指挥使黄蜚更扬言“以我天军一卫,可灭南虏数万”的豪言。”
长史说罢,看了看朱肃秦等人的模样,并小心翼翼道:
“虽说有些夸大,但海军与拱卫营,上直的战力有目共睹,若是真的能聘请一卫兵马,或许能在数月内荡平南部的一地土邦,获得耕地千万,民众百万。”
“枵儿……”朱肃秦看向了自家儿子朱恭枵,毕竟他不懂军事,只能求助朱恭枵。
对于自家父亲的求助,朱恭枵毕竟被评价有参将之才的学子,自然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他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后才询问道:
“依你之见,若是以战养战,南部土邦能缴获出多少银子?”
“这……”长史愣了愣,他没想到朱恭枵说的这么露骨,不过顿了顿后,他还是回应道:
“南部土邦,若是真的要打,或许选一大邦能缴获银两数十万两。”
“不过、若是真的要以战养战,还是得对莫卧儿东部的沿海平原地区下手。”
“莫卧儿在东部的几座城池中,一城十余万,二十余万百姓并不在少数,加上莫卧儿经济较之繁荣,或许一城便能养三千甲士。”
“三千……”听到这话,朱恭枵有些心动了,而他旁边的朱绍烔似乎看了出来,连忙劝阻道:
“父亲、若是要对莫卧儿动手,那莫卧儿数十万大军强攻而来,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恐怕难以为继。”
“我周王府变卖家产,只要凑出银子,就足以招募六卫兵马为我们征战一年!”朱恭枵拿出了魄力。
这一幕看的朱肃秦十分满意,他想了想后才道:
“若是有六卫兵马,完可以击退这个这个号称莫卧儿的南虏,届时掌控一省之地,再联合其余诸藩共同讨伐南虏,则大事可定!”
周藩的底气和教育,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到了最大的牟利机会。
他们有一个优势,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背后站着大明,身旁站着诸藩。
即便不算郡王,三十二个藩王组成的势力,也绝对不是莫卧儿可以一口吃下的。
哪怕每个藩王只招募一营拱卫营,他们也能形成三十二个拱卫营的巨大规模。
近十万兵马,足够崩碎莫卧儿的牙齿,而唯一需要操控和注意的,就是如何在就藩地上和和气气的进行分地,并且团结诸藩。
“分地的事情,还需要好好商量,不能恶到强藩,不然之后难以结盟。”
朱肃秦抓住了问题所在,而朱恭枵道:
“朝廷设立小西洋监察使司,显然是为了监督诸藩,顺带掌控诸藩。”
“结盟一事,还得看看朱由检会派谁前往监察使司。”
“依我之见,恐怕不是洪承畴,便是孙传庭,再无第三人……”
朱恭枵说出了两个有可能的名字,而朱肃秦想了想后才道:
“洪承畴这人手段老练,心狠手辣,小西洋监察使司很适合他,就是不知道朱由检会不会另有人选。”
“总之还是先团结诸藩,等十日后太庙召开诸藩大会,再议事也不迟。”
“是……”象辂内众人纷纷应下,而像周藩象辂之中的场景,也在各种不同的象辂中上演。
三天的时间缓缓过去,当诸藩象辂进入了东城百王府中时,锦衣卫也把这三天所打探的消息送往了镇抚司,并交到了陆文昭的手中。
“这群人倒是挺有远见的……”
陆文昭看着手中的诸藩态度,不过看到后面却又收起笑容:“不过蠢货也多……”
说罢、他带人向着皇宫而去,越过西华门、武英殿,最后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在他抵达乾清宫门,并得到宣旨可以进入的时候,养心殿内也传来一声呵斥:
“别动!”
养心殿内传来呵斥声,声音还不是皇帝的,这让人有些心里莫名发虚。
不过若是仔细看到殿中场景,便不会有人再心虚了。
此刻的养心殿内,朱由校头戴翼善冠,身着黄色的常服,腰别玉带,坐在一个屏风面前,大马金刀,看上去十分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