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资听了,顿时往后倒退了七八步,几乎没有站稳。
其实吧,李素出“教参”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十年前李素刚出道的时候,第一次发明雕版印刷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宣传刘备“弃官组织义兵平叛救叔”等孝义事迹的《孝义录》。
那次的教材,其实也得到了“大汉朝教育主管部门一把手”的亲自背书——当时的太常卿、后来的反贼刘焉。
后来,李素跟蔡邕写的《驳灾异论》、《典型有福论》也都列入了如今科举基础课的“六书五经”范畴内(传统的四书五经加上这两本,合称六书五经)
现在,李素的第三波科举教材来了,买不买大家自己看着办吧——“科举之父”李司空亲自写的。
“买买买!贤弟别犹豫了!买不起咱合买,要是有好几卷,咱换着看,要是钱够,买两套也得买。看在咱一见如故,你也跟我说了不少长安风物,要是稍微差点钱愚兄借你点。”
贾逵在旁边看孙资陷入失神回忆,连忙摇醒他,扯着他疯狂往甄家书店跑,唯恐去晚了书买完了。
孙资浑浑噩噩中跟着跑,一边跑一边才说:“不至于卖完吧?雕版印刷已近十年,那就是李司空发明的,如今那些豪商印书,哪个不是一次能放出几万卷货。
来长安科举的学子,不过千余人,不超过两三千,明算科一科五百人都不到,人手一套才多少?让普通有心学算的官吏一起买也卖不完吧。”
贾逵却恨铁不成钢地咒骂:“贤弟!你虽来长安次数多,可要论阅历,你是真不如愚兄。一卷书才几百钱?你就不怕那些豪门大户为了让其他考生买不着,一次性一个人买一百卷一千卷屯着不用、就是屯到一个月后考试结束!”
孙资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人性的险恶:对啊!几百钱一卷书,正常情况下确实不至于卖完。
但如果有认为
了自己的科举利益想打时间差暂时垄断知识呢?就算一个人掏钱买一万卷,也才几百万钱,搁十年前还只够买个小县城的官而已。
身不值钱,可如果书和暂时垄断一科做官权利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书就会瞬间值钱无数倍。
他们俩冲到城南甄家书店的时候,果然看到已经排起了长龙。他们心中暗暗叫苦,觉得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前面那些人里,不乏衣饰华贵的有钱人,随便几个起狠心垄断,后面的人就完了。
然而,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一条如同福旨纶音般的宣言。
原来,是甄家商号的伙计在门口敲着锣维持秩序:“大家听好了,我家小姐奉李司空钧命,今日《九章集注》限购,每个人排队不能买超过十卷。就算是给同行友人代买也不许超过十卷!不许囤积居奇!
朝廷的灵台印书局产能也绝对够用!就算本号的卖完了也会随时补货!本号承诺即日起到九月初十,此书断货时间绝不隔夜!当天卖完明早还会补货!”
甄家商号的伙计喊了十几遍,直到大伙儿都看到又有几辆车运着新书过来了,才知道朝廷为了这次科举的公平性,备货非常充足。
尤其是甄家商号的伙计还在买了书的人手臂上临时用墨水画了一笔暂时不容易洗掉的墨迹,来确保所有人无法买了书之后二次排队再买,那些准备花钱找人排队挤兑囤货的世家大族,才终于散了。
这种试图打时间差暂时垄断数学知识的尝试,当然是注定要失败的——毕竟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是在跟谁斗?
凭李素与后世那些试图打破实名制限购的黄牛的斗争经验,他还治不了汉末那些试图花钱找人排队挤兑抢囤货的奸商?李素抢茅台抢显卡什么没见过!
——
同一时间,司空李素也难得今天到他的帮闲从事甄尧家里去做客,顺便听取一下放货的情况。
李素本人对于“如何在法正以假装让利围标、诱骗得天下世家大族接受科举制”这个大环境下,再为朝廷的用人公信力扳回一程,非常的关心。
毕竟那些人已经接受了温水煮蟾
蜍,李素再做任何操作,都能让天下寒门士子看到朝廷的更多努力,从而对朝廷更加感恩戴德:
看看,明明按照现有制度,因为地方上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所以举人阶段舞弊是无解的!但即使如此,朝廷还在拼命给我们机会!
至于抓不抓得住,就看那些穷书生自己天赋够不够,学习速度快不快,给他们二十几天的时间突击这份教材,能不能学得比那些内定的家伙更快更多。
甄尧跟李素混了两年,现在也从益州牧、雍州牧的从事,变成了司空和卫将军的从事。因为店里的生意情况反馈比较慢,所以他留了上司在家用晚饭,一有消息就通报。
不一会儿,甄家商号各家门店的情况终于汇总了回来,甄尧得意地向李素献宝:“司空,一切不出您所料,《九章集注》放出去之后,果然有很多世家大族不差钱的子弟,想统统买下垄断上个把月、熬过这期科举。
不过,都被您教导舍妹的‘防黄牛限购之法’一一破解了,舍妹还派了婢女和伙计私访,确保很多贫寒士子都买到了教材。”
李素欣然点头:“不错,你们这次所作所为,看得出你们家的生意是仁商、儒商。卖书赚的这几个钱是小事,为国家办好第一届抡才大典才是大事。你们少卖书少赚的钱,我会另外赏赐你们的,就赏赐一千万钱吧。”
甄尧家已经超级不差钱了,怎么会收李素的钱,甄尧和甄宓连连异口同声表态:“司空见外了,折煞咱家了。”
甄宓还仗着自己年纪小,没人和她一般见识,言笑晏晏地请功:“司空要是真觉得小妹所做有所可取,只求司空评判一句,咱经商的眼界,可能与诸葛家的二小姐比拟了么?”
甄尧低声训斥:“小妹不要无理,这种有什么好问的。”
李素倒是很钢铁直男:“论算学精明、统筹之细,你不如诸葛姑娘,不过你倒是识大体会做人。你是今年刚正式帮着家里经管这些事儿吧?挑的都是博美名的仁商。不过其实有些东西,也不需要一个小姑娘多识大体。”
李素的灵魂毕竟是现代人,他还是挺欣赏那种解放真我的率
性女子的。而甄宓显然是历史上那种比较会唱高调子的“贤后”,跟自己夫君关系都未必多好,却把公婆关系维护得很好,难免让人觉得有薛宝钗型人格的嫌疑。
李素要是还在艰苦奋斗期,需要一个妻子跟他同甘共苦,那这种懂事不作的女人当然好。奋斗中的男人谁不希望娶个薛宝钗呢。
但李素属于已经彻底成功人士了,而且是有了正妻的成功人士,这样的男人就算还需要美女,也只是需要来妆点他胜利和成就的女人,薛宝钗型人格就没那么迫切吃香了。这也是李素之前一直下意识忽视这个问题的原因。
不过说实话,今天又来甄尧家做客、督导检查工作,甄宓陪他一起吃饭,实在是让他有些无明业火往上蹿——这事儿跟性格毫无关系,纯粹是因为好色。
他之前至少一两年没来甄家做客过,所以完全不知道成年后的甄宓长啥样,印象还停留在十岁光景毫无发育的小孩子状态。
“不管性格怎么样,这姿色是真的要得。大桥放在家里一个多月也还没来得及动呢,相比之下,似乎也不敢说大桥能胜出……
不过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了,四年前还拒绝了她四姐,不找个借口或许下不来台啊。罢了,子瑜娶了她姐,阿亮纳了我小妾的妹妹,反正本来就彻底乱了。回去想办法慢慢找找看借口。
要是能跟陛下开玩笑打个赌,我帮他灭了孙策,陛下就把此女赏给我为妾就好了。不过那样倒是显得把女子物化能赏来赏去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嗯,要是跟她姐甄贵妃打赌,就没那么伤她自尊了。”
李素这种钢铁直男,要他想个办法如何追女人,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相比之下,还是让他动脑子想如何灭掉一国用功劳换个女人,相对容易一些。不就是跟王翦差不多么,只不过王翦是求田问舍他是求女人。
再修饰修饰,完全不伤女方自尊才好。
李素暂时把这些邪念从脑子里驱赶出去,决定还是先安安分分把今晚这顿饭吃完了。
同时,因为甄家兄妹也确实帮他办了事儿,既然甄尧客气说不用赏钱,李素就吩咐自己的随从
,趁着吃饭的时候快马回自己府上拿点东西。
有钱人吃饭总是很慢的,还要喝酒聊天,吃完还有茶果消食。李素作为司空来甄府做客,甄家人更是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一顿饭又吃了小半个时辰,李素的随从总算是快马赶回来了,拿来了几个包装精致的包裹。李素接过,亲自解开,然后公事公办地说:
“阿尧,你是朝廷官员,也是司空从事,为我办点事情组织卖书、确保寒门士子都能买到,我不额外赏你,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令妹并不是朝廷之人,法度不可费。你们不缺钱,我不给钱就是了。这里有几件东西,是我去年腊月去交州巡查牧守时,南方有人送的。
这是二十四颗葡萄南珠的链子,子敬送我的。这是一具六尺砗磲打磨出来的白莲,子龙送我的。还有这个产自耶婆提的半丈多高红珊瑚,是林邑国王为了缓和与大汉的关系,揭过之前协助士燮害死王使君的恩怨,所以私人进贡给我的。
小宓,你选一件或者几件当赏赐吧。”
李素这种超级巨富,要拿出宝物来炫耀,当然是绝对大手笔,哪怕甄家这样的皇亲国戚大豪,只要他们没去过南海,就不可能见过李素手上的好货。
这并不夸张——后世晋武帝的舅舅王恺不也是外戚,王元姬的哥哥王朗的孙子。可他没去过南方就只拿得出两尺多高的红珊瑚炫富。而石崇做过荆州刺史、拿到过南海宝货,仓库里三四尺的红珊瑚随便拿。
不是说王恺真就比石崇穷那么多,而是一个北方人恰好选了一件南方热带海域特产来比富,那不直接撞枪口了么。
李素拿出来的红珊瑚半丈多高,哪怕是后来的石崇都绝对没见过。
甄宓这种薛宝钗脾气的人,听到前两件的时候还好,听到第三件她如何敢拿——
这三件东西,分别是一个州的布政使、防御使送给李素的,还有一个似乎是“用一州的观察使的遇害、导致敌国害怕了,为了给死去的观察使偿命才送来赔礼的”。
那至少都是州级大佬孝敬领导的东西了。
“这……这太贵重了,尤其第
三件,小女子若是收下,岂不是害得王使君枉死、林邑国之罪责都既往不咎了么。”
李素呵呵一笑:“想什么呢?我敢收,当然是因为子敬那边本来造海船战船就还没形成规模呢,大汉本来就不准备跟林邑国开战。林邑王得罪了咱他自己害怕,要送东西给我,关我等何事?
这珊瑚我回京的时候就跟陛下说过,陛下亲口笑言说但收无妨,反正许他林邑国两三年罢兵就是了。等期限到了、子敬的海船战船队做好准备,该怎么清算还是怎么清算。
罢了,知道你胆小,那就把前两件收下吧,第三件带着杀伐血腥之气,确实不适合女子把玩。以后还要好好给朝廷办事,如今朝廷圣天子在朝,不会跟武帝时那样打压商贾。各行各业都有出头的机会。
诸葛姑娘可是立志要像秦始皇时的巴清一样以工商助国封爵,你既然有志于此,虽然不可能列侯。只要多响应朝廷善政,未必不能以女子之身得一关内侯。”
甄宓盈盈下拜,摩挲着手里那串每颗珍珠都有葡萄大的项链:“小女子铭记司空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