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这人,在后世评价中,毫无疑问是一个因为演义而被低估的存在。毕竟罗本大笔一挥,让他在界桥之战时就被赵云一枪刺死,后面还有屁个戏份。
不过,纵然是在正史中,麹义的战功大得多,也在袁绍持续多年的灭公孙瓒大业中起到了很大作用,但关于他的记载依然非常简略。
以至于他最后因“居功自傲、心怀不轨”而被袁绍杀害的具体时间,都没有记载——按推算估计,大概率是死在199年3月公孙瓒灭亡后、直到后来官渡之战全面爆发的那小半年时间差里。
这一切虽然还没发生,袁绍这一世也远没有到可以膨胀、高枕无忧的状态。但袁绍和麹义之间的不服和傲慢龃龉,善于观察人性、观察官场沉浮升迁的人,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意识到袁绍对麹义的不完全信任。
诸葛亮显然也是当世罕有的洞若观火之人,只不过他目前掌握的证据还不充分,所以他只能凭自己的观察给关羽分析:
“太尉,虽然麹义为袁绍统兵近七年,看似两人‘君臣’之信牢不可破。但仅仅从我们所知的几点上,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破绽:
首先,麹义此人投效袁绍的时间,显然比颜良文丑要晚,哪怕颜良已经死了,但袁绍对那二人原本的信赖,显然是超过麹义的。论多年来的升迁速度,麹义也是原本就居于高位、但升得慢。
显然,因为他是冀州牧韩馥的旧将,而且当年在袁绍入主冀州的节骨眼上,麹义自己就先与韩馥不睦、居功自傲,结果与袁绍对付韩馥的时机巧合,二人亦从属亦盟友驱逐了韩馥。
这就不如颜良文丑从渤海郡开始就跟随袁绍,显得更嫡系。哪怕张郃也是韩馥麾下的军司马、都尉积功出身,但张郃没有参与卖主韩馥,不会过问派系,受袁绍信任都高于麹义。”
关羽先耐着性子听完,觉得这里面很多情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都不是秘密。他这才敲打诸葛亮:“此老生常谈耳,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亲疏,这点算不得什么,袁绍不会因此不信麹义的。”
诸葛亮更进一步分析:“可是,还不至于此。不知太尉
注意到没有,麹义麾下那支在袁绍阵营内也堪称精锐的先登营,当初直到灭了公孙瓒时,都多年未曾扩军,开始就只有七百余人,后来历战损耗,剩五六百麹义都不补充兵员。
后来天下重新太平,公孙瓒死了,关西的西凉军也被我们消灭。袁绍与我军暗暗对峙,必须扩充军备,这时因为吕布抓了一些关中西凉兵逃散过去的残部、后来跟草原诸胡作战时又俘虏了一些郭汜麾下逃散到草原的西凉锐卒。
麹义到这时候,被袁绍逼着扩军先登营逼得不行了,才求借袁绍之令,让吕布把西凉籍俘虏交给他挑选兵员。最后麹义依然是坚持只信任西凉武威郡的老乡,按照七八百人一个营,扩了两个营,加上旧的先登营,一共两千余人。
他看不起关东富饶之地的百姓,觉得那些地方民风不够彪悍,只信赖西凉老乡,一辈子以自己曾经当过皇甫嵩的部将为荣。这种种桀骜做派,袁绍肯定已经忍了他很久了。
现在,西凉已经彻底平定近两年。曾经误入歧途跟随李郭的贼兵悍徒,也多半被我们改造了。尤其太尉您曾经在陛下称帝前担任过两年凉州牧,至今带回河东作战的士兵里,依然有相当一部分改造后的凉州悍卒。
我们去书一封,以大家都曾为皇甫公效力的同袍之谊,劝他弃暗投明,弃东投西,免遭关东人排挤。麹义固然是不会立刻心动的,但假以时日,可以在袁绍心中埋下一根刺。”
关羽想来想去,这事儿虽然没有把握,但做不成也没什么损失。诸葛亮无非是建议他配合搞一次“无视麹义、只盯着张辽揍”的野战,消耗战。这点代价关羽还是给得起的。
关羽便捻须答应:“我去准备明日袭击张辽营地之战,你连夜作书,派人送去麹义那儿,具体写什么我就不过问了。反正这些离间之事,我不感兴趣细节,就算写得错漏,无非也就是没有效果。”
诸葛亮立刻拱手领命,又最后提醒补充两句:“此番我军夺取野王,本就不是麹义之过,麹义把河内与河东直接接壤的东垣、轵关陉等处都防守得滴水不漏。
是我军迂回,绕道穿过了一
部分张辽的防区后,才攻击到了麹义腹地一些猝不及防的关隘县城。所以,他心中至今还对张辽有点怨气是肯定的。
我书中打算将计就计,提醒他明日我们要袭击张辽、而看在他同为西凉出身的份上,不想与他为敌,就不进攻他的营寨了。
麹义肯定不会相信,加上他对张辽有怨气,一定不会主动提前戒备,非得等张辽真的遇袭了才会出兵。这样也利于麹义看着张辽和太尉打头阵、他的兵力可以养精蓄税收拾残局时再杀出。
我也不给他太多时间,今夜送信斥候算好时间,等太尉即将出兵攻打张辽前夕,再把这信送到麹义那里,信里不具体写清我们几时出兵。如此,麹义稍一犹豫,就错过了提前示警的良机。他怕猜忌,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羽有些不适,但也没说什么。
……
次日凌晨,野王城东二十里外的麹义大营。
麹义治军严谨,哪怕是仲冬时节,深夜依然有安排严谨的巡夜斥候。毕竟关羽就在二十里外,必须提防关羽趁夜劫营。
大约四更过半时分,营外一队麹义的巡营骑兵,在营地北部的一段木栅附近经过时,竟看到了一小撮鬼鬼祟祟的敌骑,在沁水对岸逡巡窥伺,最嚣张的是他们居然还敢在麹义的士兵靠近时点起火把故意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