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心中忍不住就这样想,不过他很快也就把思绪拉了回来。反正他目前还没打算在幽州避祸,想这些也没用,最多只是心里埋个备胎的种子。
两人聊着聊着,县衙外有个从人回来通报,在鲁肃耳边附耳说了几句,鲁肃连忙起身:
“蔡公与令嫒不是要找使君问李长史的消息么,刚才回复使君有闲,肃就不耽误你们正事儿了,来人呐,备车,我送蔡公一起去使君府上。”
三人便上车,到了车上之后,蔡琰见父亲和鲁肃没有再扯那些政务话题,壮着胆子拿出一封信,偷偷请鲁肃看:“鲁县丞,听说你跟我师兄交情也非比寻常,帮我看看这封请愿的书函措辞如何?
你说要是我师兄还在辽西喝风雪受苦、或者有什么不便,我这样陈情请求使君放他回来,使君能答应么?使君不会生气吧?”
鲁肃闻言,也是不禁好奇,就接过文章看起来。
“妾师兄护乌桓校尉拥节长史李素,幸得以微功蒙朝廷重用、委以宣节,天恩殊绝……今年未及冠,修不满七尺,力不可缚鸡,涉沙漠之远,不堪寒苦,而随行皆盛壮,妾闻《诗》云……”
稍微看了一会儿,鲁肃就忍俊不禁起来:“这是仿班姑为兄请命之文而作吧,没想到伯雅兄还有如此重同门情谊的师妹,可感可叹,不过放心吧,我虽不知他近况,但使君想来不会让伯雅兄置于险地。据我所知,伯雅兄如今可是使君最得用最赏识的幕僚。”
“那就好,担心死我了。”蔡琰松了口气,心中暗忖:没良心!既然没事也不报个平安回来!
鲁肃是个厚道人,当然不会过问别人。看蔡琰年纪如此幼小,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或者认为人家师兄妹恩情纯洁,如同亲兄妹一般。
马车很快到了州牧府邸,鲁肃代为通报,府上管事听说是大儒蔡邕,更不会阻拦,走到二门外,已经有刘虞亲自出迎了。
“伯喈兄,十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刘虞十年前就在京担任宗正了,当时蔡邕还是议郎,也是京官,所以两人十年前就认识,只是谈不上多深的交情。
“劳刘使君拨冗一见,甚是叨扰。”蔡邕非常谦逊客气,摆足了在野散人的低姿态。
“伯喈兄天下大儒、本朝经义纲常之正宗,又修国史,岂可以名爵上下相论!何况此番伯喈兄著述《殿兴有福论》,为朝廷平叛除害、安定天下人心立有大功。再这般客气,可就是矫揉造作了!”刘虞善意地假装一板脸,上来就跟蔡邕把臂言欢。
论年纪,蔡邕已经年过五旬,刘虞比他略年轻两三岁,所以这样表示敬重也不为越礼。
蔡琰跟着父亲,刚进来时就想问正事,但碍于礼法,大人客套的时候她始终插不上话。听刘虞好不容易商业互吹到《殿兴有福论》上,她连忙仗着自己年幼,略微撒了个娇:
“刘使君,你说那《殿兴有福论》起了效果,可是李师兄为朝廷建功了么?他一走月余,杳无音讯,我们……我爹都担心得紧呢,唯恐最得意的弟子有什么闪失。我师兄还未及冠,吃不得那种大漠风雪之苦,求使君早些让他回来吧……他,他真的没事吧?”
刘虞:“哦,这便是令嫒昭姬吧?当初在雒阳时,倒也见过一面,当时还是三岁婴孩,如今已经这么大了。看来伯喈兄门风和睦,同门情谊甚笃啊。早知你们会为伯雅担心,我便知会你们一声。
伯喈兄是知道轻重的,断然不会妄传国家军情机要。伯雅最近还在辽西相助玄德招降纳叛、怀柔流散杂胡——他已经建下大功,凭三寸之舌、与《殿兴有福》论中的天命观,游说乌桓首脑丘力居幡然来降、还斩送伪帝首级献于朝廷。
我前日就已经把请功奏章上奏朝廷了,其中也有明言伯喈兄与伯雅并力著书安定人心之功,正月初就该送到雒阳了。快的话,上元节前就可以收到朝廷回复的封赏敕命。如今天寒地冻,伯喈兄既然担心弟子安危,何不留在蓟县一并过年。”
蔡琰听了刘虞轻描淡写的回答,眼神却忽然亮了好多倍,一阵阵悠然神往:“什么?师兄居然凭借口才,说服单于归降、斩送伪帝?!”
这……这是什么样的功劳呀。
太伟大了。
不知道自己写的《蔡李公问对》里那些例子,在说服胡酋的时候有没有用到,要是能用到就好了,蔡琰自己也会觉得非常光荣。
她立刻就决定说服父亲留在蓟县等师兄一起过年,顺便看看那个光荣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