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沙河边到处是急于逃窜的团丁,他们打马狂奔,寻找着可能的缝隙,希望凭着马的速度和控马技术逃离这块死亡的陷阱,可他们失望了,只要有骑兵冲来,立刻就有几个红军战士挺着刺刀、长矛、举着大刀迎上来。到处是逃窜的骑兵和追逐堵截的红军。呐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地跑动的马匹越来越少。
韩忠良着陈海松大发神威,如杀神下凡般屠戮着自己的部下,那溅满鲜血的衣服是那么刺眼,身边只剩下四五十个魂飞魄散的农夫,连端起刀**的勇气都没了,只是茫然地随着马挤来挤去,他们的凶残、他们的暴戾已经被那个杀神更加凶狠的气势彻底击碎了。
陈海松一马当先,红军战士们四面八方涌了上来。韩忠良到了那杀神冷峻的面容,竟是如此年轻,砍杀中用力的原因,扯动了头部的伤口,一缕鲜血从左额流下,显得更加杀气腾腾。似乎找到了攻击目标,冰冷渗人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刀举起来了,马冲过来了……
韩忠良在生死关头,猛然扔掉手里的刀,大叫着:“别杀我,我投降……”话音未落,就从马上滚落下来,跪伏在陈海松的马前,嚎啕大哭起来。
其他团丁也赶忙下马,跪在一旁。
陈海松冷冷地扫视着这些失去了血性和抵抗意志的敌人,下令:“打扫战场,警卫一连向后方警戒,警卫二连管俘虏,其余人员把尸体上的棉衣皮袍鞋子扒下来换上,多余的给张营长送去,把死马的马腿砍下来带上,收集食物,补充体力。”
在刚才韩忠良坐过的毡垫上此刻坐着陈海松,一名战士给他的头部进行简单包扎,另一名战士递过来一小袋牛肉干,是刚刚从马褡裢里找到的,陈海松扫视了一眼周围,战士们都在往嘴里塞着肉干、干饼、炒面,点点头,接过布袋,伸手取出一块,放进嘴里,真是干、真是膻,没怎么进行过加工,加盐煮熟晾干而已。
不一会,韩忠良被带到陈海松面前,陈海松了一眼问道:“名字。”到对方迟疑,想起自己说的湖北话,改口用临夏话问道:“你怂叫个啥?”对方惊喜地说:“韩忠良。”心想这下有救了,碰到个老乡。他不知道,后世兰州军区各部队都有许多临夏兵,他们的语言很有特点,也很风趣,所以战友之间经常相互模仿,陈海从军十三年不但学会了临夏话,还会唱好多临夏花儿。“你怂阿达人,是个啥官?”“青海循化,循化上四工民团的司令,归马元海司令指挥。”“你怂们驻地在阿达,还有多少人?”“就在五里外的东川口。马司令让我们守住东川口,防止红匪突围,啊,是贵军。今天凌晨,我们发现临泽县城的贵军突围了,就追了过来,没想到就碰上了贵军,营区里还有一百多人,有伤有病,养马做饭的。”“马元海有什么新命令?”“马司令听说这里只有五六百红匪,还是在野外,就让我们尽快解决,他带其他部队往沙河镇和倪家营去了。后来又来了个传令兵让我们明天去找他会合。”“那今天晚上就到你那住一晚,行不?”“行,行。”
黄昏时分,一队六七百人的队伍出现在东川口寨门前,寨墙上的哨兵远远见自己民团的司令骑着马和身边马上的两个人说着话,后边三四百骑在马上的人东倒西歪,后边还有二三百步行跟在后边,还抬着不少担架,来这一仗打得很惨,出去时一千二百人,回来的只有一半,马只剩下三四百匹,幸亏自己生病没跟去,也不知道村里的尕娃咋个像了。边想边对着下边喊:“司令回来了,快开寨门。”
队伍进了寨子,门前的哨兵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留守的出来热闹,不见了往日高声夸耀自己砍了几个脑袋,抢了几个大洋的咋呼声,也听不见亲热地打招呼声,队伍里的人没几个认识的,正疑惑间,就听韩司令大声叫着:“驴日哈地夯怂都死到阿达去了,快出来集合。”又有一些人从房里走出来,稀稀拉拉地站在韩忠良面前。警卫一连则分散开进入营区检查。韩忠良等人都到齐了,对陈海松点点头。陈海松一提马缰来到众人面前:“各位,不必奇怪,我们是红军,循化上四工民团已经被打败了,你们也被俘虏了。”团丁们一下炸了锅,满脸的紧张和慌乱,警卫二连三连已完成包围,对准众人举起了**,团丁才安静下来。“各位放心,红军不杀俘虏,不抢你们的钱财。我们今天要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就走,只是要委屈各位把武器放在地上,不要乱走动,更不要逃跑。”着四周黑洞洞的**口,这些有病有伤的团丁认命地取出刀子放在地上。
失去武装的团丁被关在几间大房子里。警卫一连负责警戒,其他各连清点寨中物资,安排伤员和部队住下,用盐水和热水清理伤口,重新裹上干净布条。炊事班抓紧做饭。宰了寨子里的几只羊,炖到一口大锅里,另一个大锅里炖上马腿,还有两个锅烧开水做面糊。
陈海松四下转了转,又到俘虏中做了交谈,安抚了几句,警卫营安排的很周全,就进了民团部,翻着桌上的敌军公文。对整个的战场态势逐渐明晰,敌人的兵力分布也基本清楚。高台部队已经覆灭,临泽县城的西路军后勤部、五军余部等也已受创突围,九军驻地的沙河镇(现临泽县城)也在遭受重兵围攻,估计此时也已撤离,根据后世记载,这支突围的部队无法突破倪家营外围,放弃了与主力会合,转而渡过黑河,向张掖及以南发展被骑兵追击,全军覆没。敌人终究是兵力强大,七八万补给充足、士气高昂、机动性强、残忍好杀的豺狼扑向西边倪家营方向,一万多人的西路军主力如何应对,加之中央在原地建立根据地、西进新疆、返回河东这三个方案中举棋不定,命令不断变更,陈总政委又优柔寡断,英勇的西路军正在滑向深渊。
哐?一声,大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卷进来让陈海松打个冷战。张振宇和几个连长,端着两个大瓦盆说笑着走进来。
王大勇把盆子往桌上一放,一股肉香扑鼻而来,“政委,咱们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打了胜仗,穿上了棉衣,还有肉吃。快来趁热吃吧。”“战士们都吃了吗?”大家都知道陈海松最关心战士,忙说都吃了。“俘虏们吃了吗,情绪是否稳定?”“给俘虏们抓了两只羊,让他们自己宰杀,煮着吃了。韩忠良跟他们讲了战场上的事,都老实了。”黄世英问道“政委,你的**法、刀法可真厉害,我们在河对岸都呆了。你是怎么练的?”王大勇自豪地说:“咱们九军的人都知道,陈政委在9岁到25师当政委时,师长是许大和尚,就是三十一军许世友军长,这次没跟咱们一起来。那可是从少林寺里出来的武僧,伸手就能插进敌人的肚子里,嘿嘿,政委也跟着学了刀法。”旁边孙飞接着说:“当年在四川,咱们政委岁就当了团政委,肃反中被撤职,为了反三路围攻,被任命为副营长,带着两个连,硬硬把五个团的敌人挡了三天三夜,阵地一寸没丢还消灭了2500多敌人。”听得张振宇、黄世英无限向往。施俊福放下手里的盆,舀了一碗面糊递到陈海松面前,陈海松接过来,招呼大家坐过来一起吃。
饥饿日久的众人很快就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让两个大瓦盆底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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