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生心起惊诧,他刚刚明明发现了那面镜子,可结果还是令人沮丧。
他强忍住心里蔓延的慌乱,招式再起,狂暴的刀气漩涡再一次出现。
然而镜光倒映中,九黎玉美丽的光芒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渐渐变暗,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
就在此时,白云生又敏锐地发现了那面不一样的镜子,就在自己的右手边。
“原来你在移动。”
未及多虑。
遮天的刀影迅速凋零,在绚烂的光芒未落之时,一道血红色的厉光带着无边怒火和杀气,仿佛后羿射出的弓箭,瞬息间刺向西北方镜牢里那片小小的水晶。
”嘶。“”嘶。“
电光两次划破空气,再一次准确无比地刺破白云生的左臂。
血激射出来,洒了一地。
九黎玉的结界再也无力维持。
白云生一个猛烈的俯冲,半跪在地上滑行了丈余,在地字一号台上刻下了两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此时,一直静观困兽斗的白芦寒,伸出手指点了点前额,笑着道:
“阴阳五行镜藏在镜海之中,每时每刻改变着位置,你看到的每一面镜子,都可能是它的化身。”
白芦寒走到镜牢前,对跪倒的白云生道:
“你若认输,我便放你出来。这只是一场切磋,没必要拼上性命。”
镜牢中。
白云生垂着头,缓慢地喘息着,没有回答。
此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乱,很微弱。
一丛黑丝像蜘蛛网一般,开始在他经脉中慢慢扩散——如此剧烈的业力消耗,他体内潜伏的碧魂花毒,已经亮出了它的毒牙。
阴阳五行镜会在暴露的那一刻瞬间变换位置。而在这几乎数不清、看不尽的镜海中,要在下一瞬间再找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快,我需要更快的速度,在它来不及转移之前,锁定它,打碎它!”
一念生,万念退。
慕容尘输了第一场,他决不能再输第二场。否则无异于将天一学院推向绝地。
“我绝不能输。为了大家,为了最后胜利面见神兽白虎的机会。我绝不能输。”
此时白云生心脏中的业力已经耗尽,左臂的伤口还在愈合,血流过手臂从指缝间渗出,滴在雪白的台上。
白云生紧紧守着唯一能想到的破困之法,气沉丹田,遇风化龙。
澎湃的业力从丹田中喷涌而出,再一次在经脉中奔流,逼得刚刚亮出毒牙的碧魂花毒又龟缩了回去。
他再一次激活九黎玉,让五行元气飞速聚引,隐藏住自己仍有业力的秘密。
霎时间,镜牢中风云际会,霞光五彩。
白云生周身业力凝实,神光内敛,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充满力量。
天地连理刀第一式,愿为连理!
白云生挥舞着沧溟扎进光芒四溢的镜海中,刀锋直接砍在每一面镜光上。
在接触的一刹那,呼啸的力道被分散折射,原原本本地反震回白云生的胳膊上。
他越用力,身体承受的反震越强。
只是第一刀,虎口就已震裂,鲜血飙出,骨头震碎的疼痛感从掌心直接钻进了心脏。
白云生直接关闭六识,放弃五感,只留下一股无主的意念操纵着沧溟攻击。
不一会儿,闪耀的镜光中已经浑浊着一层猩红。
白云生一闪一逝,急速地消失、旋转、翻滚,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在里面舞动。
密集无缝的刀影覆盖着狭小的镜牢。
想到那每一刀的威力都会反噬到出招人的身上,在场观战的每一个江湖看客,无不心惊肉跳。
暮成雪、项无间、易风啸还有眼睛眼圈泛红的慕容尘,全都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四根枯死的胡杨。
白云生是在用生命来打赢这场比赛。
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整个队伍的一场胜利,或许是为了天一学院的荣誉,或许只是因为他那不屈不挠、永不熄灭的战意。
值得吗?
没有一个修行者能妄论。
哪怕是身在銮台之上,俯瞰众生的那些站在中原江湖最高处的人。
一滴温凉的清泪滚过慕容尘吹弹可破的皮肤,沾湿了红唇,在寒风里干枯。
她强忍着泪水,把喉间的更咽压到最低,说道:“项大哥,云生他…他会赢的是吗?”
项无间俊朗阳光的脸上撕开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泪眼婆娑的慕容尘,沙哑道:
“当然,他一定会赢!”
銮台上,闻去道和剑辰长老也对白云生的倔强和战意,露出了一种由衷地欣赏,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感怀。如今的江湖早已不复当年之风。年轻人恃才傲物,心浮气躁,借助宝物强行突破者比比皆是,虽然前期实力突飞猛进,可根基丝毫不稳,到了后期几乎不再有任何成就,已经少见到如白云生此等有意志的年轻人。
只有天机老人忽然眼前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
而在他们三人不远处,白青和白见东一脸冷笑地看着送死的白云生。
突然,漫天穿梭的黑影停了下来。
地字台上,镜牢中,风云忽变。
好像整个天池都随着白云生的静止而停了下来。
众人根本来不及注意白云生残破的身躯,只见一点漆黑的寒芒从他的手中闪过,无形无势,仿佛天空中斜着飘下的一滴黑雨,山岩缝隙中滴落的了一滴黑泉。
黑光穿破空气,刺在了茫茫镜海中的一抹光亮上,消隐不见。
接着,时光复苏,白云生重重地摔在地上,瞳孔中漫上一层灰色,不知生死。
而镜牢外的白芦寒,脸上已是骇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