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生从来没喝过鲜酿出来的酒。
可他这会儿已经连下了三杯。
“好酒1
一个人只有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才能连下三杯酒,然后说出这两个字。
更何况身边还有世外绝对看不到的云峰胜景。
白云生想不到,只在半个时辰前刚刚酿出来的酒,竟然也能如此鲜美醇冽。在这山清水秀之间,当真是画龙点睛般的自在享受。
“好了,你的心已经静了,可以听听故事了。”
山神老人坐在云桌的另一边,眼中不见美景,口中不觉美酒,喝酒说话依然如风如雾。
“该从哪里开始呢?”
山神悠然的目光看向秋风中的树叶,那里的树叶间荡漾着清清的光。
不一会儿,酒香、草香、花香都随着老人怀念的话,一起飘向了遥远的神囷山。
老人说的故事,情节过得很快,却字字珠玑。
“想当年……”
想当年,妖族至尊龙凤与人族至尊项家,分别创立了当时江湖上的三大无上宗派,修罗狱、钧天殿和武陵殿。
绝对力量的出现让纷争许久的江湖终于风波暂止。直到百万年前,本源之气忽然开始流失,三大派领袖群伦,却追寻十万年不得果,才后共同创立日月阁,封二十八星宿,择日月使者,一边守护本源封印,一边寻找危机之谜,直至如今。
自日月阁创立之始,三派便在江湖上立下了一个规矩,即任何人不可再有新人修神营位、灵魄境二境,且一生至天营位、紫魄境巅峰后,须兵解修为,以护本源之固。
然三派念此举影响太大,大有不可控之危,遂只通传日月阁,并未公之江湖,也便有了后来的“千岁榜”。
“那那些不愿献出生命的人呢?”
山神的话,除了第一句白云生十分关注外,其他的并无关太多痛痒,只是在此时又听人提起一些事,当年在青丘山的那丝不快又涌上心头。
“你来时,可曾见过一堆巨石?”
山神仍是言语如风,徐徐而来。
“见过。”
“他们就在那里。”
“那里?”
“巨石冢,就是为了镇压那些不听话的人而立。”
白云生刚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会儿,心里想怒怒不起来,脸上想笑也笑不出声,只能失神般地转头,望着云海另一边的青山,望着青山上的那座庞然废墟,喃喃道: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山神知无不答道:“这我倒是忘了,可能得有个几十万年了吧。”
“谁弄的。”
“也忘了。那些伤痕留永远在山上,可山不会永远留着伤痛。”
白云生莫名地点点头,又望了一会儿,喃喃道:“能不能告诉我,钧天殿的主宫在哪,我想去看看。”
“你看它干什么?”
“那是我的家,我想去看看。”
山神放下喝完的酒杯,云淡风轻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光:“我有说,你是钧天殿的人吗?”
白云生倏地转头,万分震惊地看着自在饮酒的山神,震惊得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一个字都说出出来。
“什么意思?”
“你非凤凰一族,怎么可能与钧天殿有关系。难道那些引你至此的人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山神一直悠然举杯的手第一次停在半空,看向白云生的目光里忽然有了一种锋利,这是一种久居山川云海中才能拥有的锋利。
“龙凤二族与项氏一脉虽然执掌江湖,不可一世,但他们却不是这天下的主宰。”
白云生七窍一动不动地对着山神,缓慢有力地站起身,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山神从嘴边放下酒杯,没有再斟酒,也没有再举杯,而是拂袖起身,用一双白云生从未见过的眼睛盯着他,一字字道:
“他们都听命于一个地方,黄泉。”
……
五天后,乾泽部洲西陲。
一位披着暗红蓑衣的青年出现在金鹫岭的尽头。
再往前走四十里,便是方圆天地几十万年不曾有人踏足过的死地。
谪天山,据传是一座隐藏在乾泽部洲和西荒妖界之间的山,听金鹫岭的当地人说,那里终年浓雾不散,曾经是一只上古大妖的囚牢,那妖似虎非虎,像猫非猫,生着一双血翼,羽一张便会赤地千里,声一吼就要尸骸遍野。
谪天山里有座堕仙城,据说就是那只大妖的宫殿,里面白骨围墙,骷髅筑殿,血流成河。
许久之前,中原江湖上曾有不少猎妖人曾入山寻妖,可一入那浓雾,连块尸骸都没再出来。
在金鹫岭东南的并州,幻化身份的白云生喝了最后几斤酒,寻了几个本地人问了问谪天山的传说,晌午一过,就出城向传说中的谪天山赶去。
他要去的地方,便是堕仙城。
刚一入山,所有的视线就被浓雾遮掩得结结实实。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白云生不慌不忙,冷静地在雾中御剑飞行,雾下尽是荒芜的山石草木,生命气息极为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