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生更沉默了。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说得对,在阳界的每一步,都不是我想走的,他们早已被写好,只等我来演绎。我一直在自我的边缘徘徊,与孤独和疯狂作伴。或许,只有舍弃一切来到冥界,才是我唯一发自内心的选择。”
涟漪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如慧道:“不,公子,你错了。来到冥界,又入十八层地狱,一切皆在因果中。等公子找到了因果,才是故事的开始。”
白云生猛然抬起头,注视着涟漪妖娆的身姿,炯炯目光里已再无半分散乱。
少顷,他开口道:“你到底是谁?他们又是谁?为什么帮我?你们好像知道我的很多事。”
涟漪微微垂首,轻声道:“涟漪说过了,等公子过得了此地,一切了然。”
此时,白云生又想起了黄泉路上那个神秘人的话。
经过了十七层地狱的磨难,又渡过了无间地狱的孤独境和无畏境,白云生一直在默默思考黄泉路上那个神秘人说的话——他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因果。
此刻,恢复记忆的他站在无间地狱的最后一境——阿鼻地狱,就像是走了十万八千里,终于走出了大山,将自己置身事外,回过头再看看大山,忽然间看到了很多很多前世他未曾看到的因果。
鲜血。眼泪。哭喊。死亡。
天崩地裂,山河寂静。
四海咆哮,生灵涂炭。
不计其数的生命在他的手上失去了颜色,枯萎凋谢。
纵然他在故事中身不由己,纵然他修行的是故事里的道,然天地亦不可再容他。
所以他败了,天地取走了他最后的生命,把他送进了冥界,打入十八层地狱,来为那些因果赎罪。
白云生抚摸着手中冰冷的剑,涟涟的光芒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没想到,这把于万妖城废楼上拔出来的古剑,竟然与前世的长生剑如出一辙。
记忆回来了,苦痛回来了,力量也回来了。万魔塔,轮回戒,半部天书秘录全都回来了。
那他现在算是死了还是活着?算是鬼还是人?
方才被破坏的空间早已修复完毕,一男一女站在这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有一刹,白云生不假思索地抬起头,失焦的瞳孔中重新聚起了寒光。
只是这光里没了杀气,没了孤傲,没了疑惑,只有一抹沧海桑田后的坚定。
“不管是对是错,我都要走完这个故事,用我自己的道!”
话音铿锵落下,剑已垂竖于胸前。
只见白云生闭目如仙,周身凌厉的杀气荡然无存,给人的感觉却比他在无畏境时更加高深莫测。
倏地,白云生睁开黑瞳,一瞬间,剑光凝练于双目,忽见惊鸿一闪。
无风无浪,快至无痕,甚至洞天里的时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剑。
涟漪柔身婉婉而立,水蓝色的眸光里缓缓漾出一丝微笑。
刹那之间,剑停在她天灵半寸。
杀器在前,死亡却隔了千里万里。
她没有做出丝毫闪躲,她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然而白云生并没有那么做。
这斩杀无头鬼将的至杀一剑,就这样静静地停在了涟漪额前,没有撕碎美人,也没有撕碎任何东西。
“公子……”
涟漪的声音里竟有些颤抖。
“告诉我,我究竟是谁?你们又是谁?告诉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