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长相又平白添了抹戾气。
“周以绥。”她嘴唇轻启,有些迟疑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周以绥抓着脚蹬子的手停住。
时蕴轻笑了下,明明是在笑,却又略显苦涩。
你讨厌我,我也讨厌自己,我是个胆小鬼,是个逃兵。
“这么问你挺唐突的,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深呼吸了口气。
察觉到她离开,周以绥抬起头,她的背影很是失落。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讨厌她?周以绥自嘲地笑了下,明明是他偏激了。
偏激到他总是把时蕴和瞧不起他的那些人归为一类,也偏激到认为有钱就是原罪,却忘了,他也曾疯狂想要变成有钱人过。
最近的书店离外婆家也有二十里地,虽然小但是书的种类很多,窗边还放着两把椅子,透过玻璃从这里看出去,正好能瞧见不远的梨树,上面零零散散开着略带些黄色的小花。
时蕴坐在窗边,手下的诗集被翻开,正好看见了那句: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这里很安静,又不显冷清。
不知不觉,时蕴已经呆了一下午,交押金借了两本书回家,远远地,她看见门口好像站着一个黑影。
等她骑车再凑近些,那人已经走了。
时蕴垂眸,地上放着的,正是她想买周以绥的那些书。
眼神落在上面很久,突然短促地笑了下,从心底发出来的笑,倦容散去,突然鲜活起来。
书皮很干净,时蕴蹲在地上,一页一页翻看着,他的字骨力遒劲,很漂亮,很大气。每到章节之处就会夹一张纸,上面是他对这章知识清晰的罗列。
听外婆他是这个镇上唯一考上高中的人,果然是个学霸。
只不过,时蕴眼神黯然,却被折断了翅膀。
将东西收拾好,时蕴拿着钱往隔壁走去,周以绥家的门半开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正要推门的时候被突然的一句呵斥声打断了。
她脸色一白,脑海里荡起了父亲的声音,缓了片刻,便听见里面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人家不过是让你说说自己的身世,再夸他两句有这么难?就那么几句话,就这么难说出口?”
周以绥紧紧抿着唇,被周父推了下,重心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
周父冷哼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特厉害吗?”
“说什么?”周以绥冷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妈从小抛弃我,说我爸从小不管我,说继母会发疯一般打骂我,还是说,我那个好弟弟几次三番害我却总被你们以他还小的话语糊弄过去?”
“你!”周运清被他的话气的胸闷,头疼万分。
“我还要夸他什么?夸他资助我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看见我不受他摆布,为了不影响自己,然后嫁祸我偷东西,顺理成章地摆脱我?”
周以绥斜视着他,嘴角嘲讽地勾着,“你们难道不是一样的人吗?一个为了好名声,一个为了不被人说闲话,与你们而言,我不就是一个工具吗?”
周运清被气的发抖,头上的青筋异常明显,“我就算对你再不好,也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这么说我?”
“呵~”周以绥自嘲,“我真的是因为您才活到这么大的吗?”
“你!”
时蕴抓着门的手指收紧,等她松手想离开的时候,恰好和快步走出来的周以绥撞了个对面。
------题外话------
周以绥的家庭背景,是我那天刷到一个关于民政局标语的视频,原话好像是:“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跟了爸爸,爸爸说他不会再找人了,怕我受委屈。妈妈走了,走的时候抱着我哭了又哭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她说等她有能力了一定来接走,后来爸爸恋爱了,他说带我去见阿姨,阿姨对我很好。保证不会让我受委屈,会一直对我好,爸爸很快就结了婚,爸爸和阿姨又很快生了个弟弟,爸爸让我把玩具让给弟弟,他再给我买,他没有买,爸爸排了好久的队买了弟弟喜欢的披萨,说下次再给我买我喜欢的糖葫芦。弟弟在阿姨怀哭,爸爸让我道歉,可却是弟弟把我的玩具弄坏了,弟弟哭的更凶了,爸爸吼我,让我快道歉,我知道爸爸是别人的爸爸了,七年了妈妈终于回来看我了,我想和她走,妈妈不同意,妈妈也跟别人结婚了,还生了个妹妹,妈妈也成了别人的妈妈。”当我看见‘爸爸是别人的爸爸,妈妈是别人妈妈’,我顿时更难受了。我希望有这样的一个周以绥,可以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