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清醒般将手收了回来。
时蕴今天的话很少,两人之间前所未有的沉默。
她像是失了力气,想任意飘荡于世间,却有了不可说的羁绊。
公交车的晃动让时蕴觉得有些困意,她靠在车窗边,那些街道的嘈杂声像是被隔绝在了耳外。
昏昏欲睡,神志渐渐飘忽之际,她突然被时颂文的声音吓醒。
醒来的那一瞬间很敏感,所有的听觉和触觉都能吓她一跳,心脏怦怦地过快,让她有点不适。
背后突然出现在了一只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周以绥已经站在了她的旁边,她头上的虚汗很多,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我们下车吧。”
时蕴看了看外面,点点头。
在公交上坐了很久,他们来到了市里最偏远的地方,梅海。
平静的海边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沙滩,夕阳落下之际,沙滩上还坐着很多人,三两群孩子围在一起,隐隐约约说要盖什么城堡。
时蕴穿着白鞋从这里踩过去,留下了不深不浅的脚印。
落日散发橙黄色的光没入梅海,时蕴看了好久,看着最后一缕余晖被淹没。
“你说,它是自愿的吗?”时蕴突然开口。
“谁?”
“没什么。”时蕴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看见鞋上沾上了点沙土,她跺了跺脚,沙土像是沾在上面一样,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她擦鞋的动作有些着急,手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周以绥想将她拉起来,手却在垂下来的手换了个方向,把她拍着鞋上的土。
可是鞋干净了些,时蕴的情绪却没有好转,她的眉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旁边觉察不对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周以绥左右看了看,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扣在了时蕴的头上。
时蕴手里的动作停下,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
等人群散去,周以绥将她扶了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梅海周边的游乐设施灯光全都开启,将黑夜照亮。
周以绥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袋湿巾走过来,时蕴还像他离开时垂着头,一言不发。
将水递到时蕴手里,他蹲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湿巾中间的开口,扯出来一张湿巾轻轻在时蕴白鞋上反复擦拭。
“好了,干净了。”周以绥将湿巾放到旁边,看见时蕴眼睫颤动了下,呆滞无光的眼神也渐渐恢复。
周以绥仍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和时蕴平视着。
那一刻,时蕴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又藏着淡淡的哀痛。
“周以绥。”她直直地看着他,语调里带着不同寻常的自责,“我要是没有出生该有多好?”
在昨晚她故意晚睡真的在房间里等到时颂文时,在听见时颂文嘴里念叨着对赵忱的怨恨和思念时,在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时颂文的强迫时,她在厌恶自己,恶心自己的出生。
是她的存在让赵忱败给了婚姻,打破了赵忱所有的原则和底线。
游乐场上孩子们的笑声传了过来,和他们现在的情绪完全相反,周以绥有些心疼她,抬起想拍拍她的手,又被理智控制住,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时蕴倒没想那么多,软软的双手捧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心往自己的脸上贴。
在那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她脸颊上的皮肤柔软,却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的心尖上,让人忍不住瑟缩。
时蕴闭上眼睛,将脑海里那残存的记忆消除掉,里面干净了,小孩子的笑声,风的声音,还有海水的声音,渐渐输入脑海,那颗焦躁不安的心被这些声音治愈了片刻的安宁。
“谢谢你的出生。”周以绥轻声说道,“谢谢你给了本不该出生的我另一条性命。”
周以绥另一只手轻轻拢过她垂下来的头发,呼吸渐渐平稳,她安静的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