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这些日子来后宫的次数明显变多。
望着亲自端着山药蜂蜜粥给马皇后喂粥的朱元璋,朱雄英也是打心里的喜悦。
虽说有些不理解,为何当年在自己母亲常氏死后不到一年,皇爷爷就把太子侧妃吕氏册封为继妃,但是此时想来,他毕竟是个出生农家的老人,而且是个创一代……
兴许在他的观点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一个农家老者,见自己儿子死了媳妇,自然会为他操心着急。
但是皇爷爷啊,您这把继母吕氏册封成正妃,可有点害我啊,而且您这后宫佳丽三千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外边儿被您杀怕了的文臣勋贵们咬牙切齿……
为啥要做这种动摇国本的事儿呢?
这其实是初代开国帝王或者绝世猛帝的通病,就像是汉武帝和李世民等,以及宋太祖赵匡胤。
这类开国君主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并不太将手下的某些小阴谋小动作放在眼里。
宋太祖赵匡胤知道自己弟弟赵光义一直有小动作,却并不放在心上,留下斧光烛影,高粱河自此有了驴车漂移……
汉武帝放纵江充,故意使其做大,以致有了巫蛊之祸,卫子夫,太子自杀,导致汉武帝差点绝后。
这并非是汉武帝不知道宠幸江充会导致朝政紊乱,而是他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
就和皇爷爷朱元璋当年册封吕氏为太子妃一样,其实会动摇国本,不利于朱雄英……
但皇爷爷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来朱雄英是马皇后亲自带,二来朱元璋自觉春秋鼎盛,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坏事,但实际上……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后世还在不断发生。
初代创业打天下,二代守成扩地盘,三代给长工打工,四代被长工当猪养,中途还被送出国留学学外语。
五代六代之后就更离谱了,皇帝该死的时候就上太医,上宫女,要么让他们去学游泳。
哎……
朱允熥这段时间倒是时常能来朱雄英这边玩,他这几日在朱雄英教授下,说话有了进步,已经会一些连串的话语,不过有一些词汇发音不太准。
他无忧无虑地蹲在一边,正在用棍子戳泥巴玩,捎带着捉蚂蚁,抓蝴蝶,无忧无虑。
见朱雄英叹气,朱允熥疑惑地歪着脑袋:“大,大多,你为何叹气?”
朱允炆瞥了他一眼,伸手挼了挼他的脑袋,笑道:“我要是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
朱允熥又伸手戳了戳地上的蚂蚁洞,嘟嘴奇怪道:“大多,皇爷爷这么喜欢奶奶,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的老婆?”
朱雄英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
“但是水平不高。”
他翻了个白眼,这话他也想问问皇爷爷朱元璋。
因为皇爷爷朱元璋不仅每日操劳政务,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而且很多都是人妻,大部分是他对手的妻妾……历史上,曹操也很喜欢这么玩,还修建了铜雀台,将击败的对手妻妾安置在铜雀台中。
铜雀春深锁二乔?
虽然很心动,但这是什么古怪的爱好啊……
皇爷爷朱元璋不仅每天处理几百上千件政务,还忙里偷闲给自己生了一堆皇叔和皇姑。
哪能日日这样操劳啊。
这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呀……
我老朱家的身子骨如此坚挺持久,恐怖如斯!
朱雄英语重心长地摸了摸朱允熥的脑袋,道:“你还小,你不懂。”
“日后你就知道了。”
朱允熥摇了摇头,乌黑眼眸中,还是透露着疑惑。
朱雄英叹了口气,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你一辈子娶一个婆姨,你受不了……”
“皇爷爷只不过是犯了一个任何皇帝都会犯的……错误。”
伸出手指头,朱雄英一边掰扯一边收回手指头:“你看,皇爷爷和皇奶奶,宁妃娘娘,定妃娘娘,惠妃娘娘,淑妃娘娘,我们生活在一块儿,其乐融融,非常地和谐,十分的舒服。”
“就这,皇爷爷偶尔还要在民间选一些秀女。”
“一切都是因为,咱老朱家,能力强!”
朱允熥圆滚滚的脑袋透露着懵逼,他抓了抓脑袋嘟嘴问道:“大多,啥能力啊?”
朱雄英叹气道:“你现在还太小。”
“等日后你自会明白。”
“如今跟你做这种无稽之谈,你把握不住。”
“哦……”朱允熥嘟着嘴,他虎头虎脑的,说话还有些大舌头:“大多,允熥想跟你……学污。”
他说着嘿哈几下,摆了几个朱雄英所学的招式。
“学武?”
朱雄英问道。
朱允熥乌黑眼眸透着渴望,连连点头。
其实所谓的常氏家传武学,主要是常氏的家传枪法,根据舅舅常茂还有常升所说,这常氏以前可能是北宋禁军出身,有枪棒的家学,后来代代相传。
因着大宋的禁军有上山落草为寇的传统,外祖父常遇春当年也曾去当过山匪。
那时候占山为王的匪头都有武艺在身,他和许多当世的枪术高手交流过,再加上不停战斗,逐渐演变创造出了常氏的家传枪法。
“我教你也行,但是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十叔,拿着枪乱捅人。”
朱允熥又点点小脑瓜。
“尤其是不能用枪捅女孩子,会捅出人命的。”
“十叔还拿着枪打侍女,浪费了好多金子,迟早金尽人亡!”
“知道了,大多。”
朱雄英捡起一根木棒来,拿给朱允熥:“喏,你就先用这把无头枪练起,大哥先教你刺撩钻捅四式。”
朱允熥却噘着嘴,有些不满地拿着那根木棍,含糊不清道:“没有枪头,捅不似敌银。”
朱雄英却摇摇头道:“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咱外祖常家霸王枪,可是大明兵器谱第一名!”
“但是大哥有言在先,你学了枪法,不能持枪凌弱。”
“你的枪,只能用来捅人,不能捅其他地方!”
“日后,你惹了祸,不把师傅说出来,就行了。”
朱允熥连忙双手乱摆,脑袋摇动道:“大多,我肯定不会做坏事。”
他捏着拳头,抿着嘴眼神闪烁道:“我要是做坏事了,就让我像十叔一样,也金尽人亡好了。”
朱雄英眼神古怪,无语道:“有点良心,但不多。”
“有点理想,但不高。”
招招手,朱雄英呼唤朱允熥走过来。
将食指和中指并起,抵在朱允熥脑袋上,朱允炆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牢记我朱明皇家子嗣,与赌毒不共戴天,还有不可沉溺……”
朱雄英手指头还未弹出,朱允熥那略显呆愣地眼眸却闪过一丝狡黠,在朱雄英的手指弹过来前,往后躲去。
他又弹,朱允熥又躲。
朱雄英一愣。
“允熥,你怎么知道大哥要弹你脑锛儿?”
朱允熥嘿嘿笑道:“大多你每次都用这招弹允炆哥哥。”
朱雄英双手抱胸撇着嘴。
见朱允熥面似憨厚,实则粗中有细,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自己这个三弟朱允熥,是看似笨拙,实则精明。
有些郁闷地伸手抓向脚边来回摇头摆尾,低眉顺眼的大黄犬,谁料那大黄犬见朱雄英面色不爽,竟然在朱雄英手中一扭,躲闪了过去,就在一边来回跳跃,摇头摆尾咧嘴笑,却并不近身。
“嗯?”
朱雄英又是一愣。
“这狗子,反诈意识很强啊!”
他顺手又伸手挼向一边的朱允熥,谁料到朱允熥又躲过他手掌,嘴中埋怨道:“大多,你不能摸我脑袋,乳母说,老摸允熥脑袋,允熥会变成小傻瓜,还会变成秃子。”
朱雄英顿时大怒。
“说,你和这条狗子加起来七百九十九个心眼子是从何处学来!”
……
应天东城有座酒楼,唤作春凤楼。
这春凤楼临近玄武湖,距离中山门也不远,有一些贫民搭建的棚户,集市时常有农民将农作物和鸡鸭鱼肉等物拿来买卖,渐渐形成一个鱼龙混杂之所,唤作东门菜市口。
而春凤楼高有三层,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显得十分气派。
春凤楼左右有许多勾栏青楼,一些闲散泼汉短打装扮,露出毛发浓密的胸膛,蹲坐在春凤楼门口左顾右盼,这帮人是这东门菜市口的青皮无赖,平日里在这东门菜市口收取摊位费和保护费,还搞些牙行脚行买卖,菜市场的肉档菜铺,还有这春凤楼都是这伙人打点。
其实这春凤楼,乃是淮西大商人所建,楼中菜食也以淮西菜为主,平日里,多有淮西勋贵来此相聚。
门口那些青皮无赖,也大都是大明军中退下来的老卒。
如今他们不再操刀子砍人,而是在这里开肉档卖肉,卖菜。
这也是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淮西勋贵老人们,少有的几个可以公开聚一聚的地方。
此刻,春凤楼中。
一群淮西乡党,正聚在楼中饮酒作乐,听曲儿谈天。
他们并非去不得高档酒楼,来此作乐,主要是因为这家春凤楼的东主之一,乃是吉安侯陆仲亨。
洪武十三年,他因为和胡惟庸之案做罪当诛,但是因为法官求情,且朱元璋念在陆仲亨当年多有战功,为大明出生入死,免他死罪,只叫他交出和胡惟庸党经商贪墨的钱财宅邸,将他贬为闲职。
十四年末,为了给蜀王朱椿将来就藩做准备,上位命他用一年时间,召集工匠,医匠,军户万人,前往成都坐镇。
如今,万事俱备,他即将率领万人,前往蜀中成都。
“恭喜吉安侯!”
“哈哈哈,吉安侯此去西蜀,必能建功!”
一代勋贵们都在里间饮酒作乐相谈甚欢,其他的勋贵二代则在外间闲谈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