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姜妤环抱双膝坐在床铺上,隔着一道屏风,沈砚玺坐在另一端书写着案卷。
看似互不打扰,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屏风对面。
沈砚玺的轮廓被烛光倒映在屏风上,姜妤盯着晃动的笔杆,视线慢慢往上。
手腕,臂弯,肩膀,脖颈,喉结,鼻梁,鬓边。
姜妤忍不住伸手落在屏风上,一点一点沿着倒影的轮廓描着。
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她慌忙收回手。
“咳咳咳……“对面传来咳嗽的声音,沈砚玺这几日的身体状况好像并不好。
甚至格外差,她能感受到沈砚玺尽量忍着,不想让她发现。
“你怎么样?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另一边,沈砚玺捂着沾血的帕子,“已经瞧过了,不碍事。”
感受到姜妤的沉默,他低笑了几声,强忍着喉咙里的腥甜。跟她讲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你原身的两个哥哥回来了,没有这次疫病的话,本该过几日去京城当个一官半职的。”
“王芙寻了个日子入土了,连个仪式都没有。”
姜妤静静的听着。
“你的小手下寻来了,要让他进来吗?”
“楼残雪?”
“嗯。”
姜妤好笑几声:“我的手下来回禀我事也要经过你了。”
不等沈砚玺解释的机会又说:“让他进来吧,就在屏风外说。”
“好。”
羌疾此时正环抱双手站在屋檐上方看着对面的楼残雪。
一声哨令传来,羌疾瞬间没了刚才挑衅的神情:“你进去吧。”
楼残雪从头到尾忽视羌疾变幻莫测的神色。
随着楼残雪推开房门走进,沈砚玺起身往门外走。
听见相错的脚步声,姜妤出声道:“你留下来吧。”
沈砚玺瞬时停住脚步,转身回到书案前又坐了下来。
姜妤道:“你说吧,查到什么了。“
楼残雪得了指示开口道:“那个小乞丐没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的暴/乱,并且这样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淮州城里的疫病已经越来越严重,开始规模性爆发了。”
“我接着深入去查,真正的幕后人确有其人。目前来看应该是一个组织,不过排除了遥楼。”
“虽然淮州遥楼的据点被王爷毁坏了,但遥楼在别的城池的据点并没有什么动静。”
姜妤听完良久后开口道:“应该是那个狐狸面具女人,去查前朝叶氏王族的那个小公主。”
前朝叶氏只有皇帝晚年间生的一个公主,其他都是皇子。
这样便于探查,当年没有斩草除根却成为了今日之祸。
“先帝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沈砚玺突然出声道。
他是指姜妤的父亲。
那个推翻叶氏王朝在一群乱臣贼子中杀出重围的狠角色。
“所以她一定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姜妤陷入深深的思索。
楼残雪领命下去,房间内再次剩下两道呼吸声。
“在想什么?”沈砚玺道。
姜妤道:“什么都没想,早点歇息吧。”
沈砚玺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哦?那你猜猜看喽。”姜妤被沈砚玺这份莫名的自信惊讶道。
沈砚玺开始娓娓叙来:“时代更替不断,没有人是江山的主人,一定程度下反而是万里江山的牺牲品。”
姜妤属实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理解。
接着沈砚玺继续肯定的说道:“你在可怜他。”
姜妤猛然抬头想透过屏风看穿沈砚玺。
是的,她的确在可怜那个狐狸面具女人,哪怕她现在落下风,哪怕她被那女人毁去容貌。
她依旧悲悯那女人。
或者换个角度来说她们是一样命运的人,公主又能怎么样,长公主又能如何。
落魄公主又能如何?
叶媚生姿态婀娜的斜靠在榻,旁边跪着一名婢女锤着腿。
手边桌上放着一盘浑圆饱满的葡萄,她用纤纤玉手一颗一颗捏着放入嘴中。
看着天色不早,婢女说道:“叶姑娘,过几日就要嫁给世子爷了,这几日早点休息吧。养养气色。”
叶媚生神色慵懒的看了婢女一眼:“怎么?你是觉得我的气色不好了吗?”
婢女连忙垂下头说道:“没有没有,姑娘容貌惊人,定当是极好的。”
叶媚生不屑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被人派来监视我的,瞧出我有什么别的苗头了吗?”
这下婢女更加惊恐了,也不接着捶腿了,赶忙亏跪倒在叶媚生身前,磕了几个头。
“姑娘明鉴,虽说我是被派来的,但是我半分消息没有传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