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黑漆漆的壕沟壁上,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
‘我擦!’
‘老黑!’
……
玻璃用了30秒钟才将自己耳朵里的烟雾排干净。
“塔法里,是你吗?”
“是我,玻璃先生!”壕沟壁上冒出两只白眼仁,一截手臂像黑漆漆的树根一样伸了出来。
玻璃伸出手去将他从壕沟壁里拽了出来,凑近看了一会儿。
“果然是你,塔法里!”
“你怎么来这里了,玻璃先生?”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玻璃问到。
“这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让我在这里挖沟,我挖了很久——你是知道的,我干活是一把好手,在我家乡尼日利亚我就是远近闻名的好手,实际上我不但善于挖沟,我还会捕猩猩抓蟒蛇捉猴子,甚至连长颈鹿我都有办法,有一次我看见一只犀牛,你见过犀牛吗?”
“——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塔法里!”
“我在这里挖沟!我挖了很久,可是等天黑了,我抬头一看,你们都不见了。我就奇了怪了,上午的时候明明还有很多人的啊,怎么到了晚上人就全跑光了——你是知道的,我有点怕黑。你别看我长得黑,其实我很怕黑,非洲的大草原上,只要一到了夜晚,到处都是呜呜啦啦的声音——”
“——然后呢,塔法里!”
“然后?只要天一黑,我们就会尽量躲进屋子里不出来。但是最恐怖的不是野兽你知道吗?是无处不在的捕奴队,我有个七个兄弟——”
“——塔法里,你刚才说到你在这里挖沟挖到晚上,周围的同伴都不见了!”
“对,人都不见了!”塔法里应该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他的话说得又多又快,“还没等我想明白怎么回事,周围就来了很多白人,我被吓坏了,就将自己藏在了这里——我已经藏了三天了,玻璃先生!你知道吗,我以为自己都快要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奥斯汀庄园逃出来,可不想再回去了!我宁愿在这里挖沟——对了,你们哪里还需要奴隶吗?我很能干,你是知道的,我一个人能挖两个人的坑——”
“三天?你都藏在这里?那你吃什么呢?”玻璃问到。
塔法里从身上掏出一个滑腻腻的东西给玻璃看,那是一只硬邦邦的泥鳅——
“你真厉害,塔法里!”
“谢谢你,玻璃先生!除了挖沟之外,我还会打手鼓、跳舞和橄榄球——当然,如果你们非要我去摘棉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能让我在摘棉花的时候唱个歌儿什么的,我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切昆,他是一个巫师——”
“——好了,塔法里,我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些,我得走了!”
“走?你去哪里?带上我吧?”塔法里说到:“我知道,你们印第安人都是好人,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将这个沟挖完,就可以让我去你们的地方生活。我挖完了,而且挖得又宽又大,虽然现在有水灌了进来变成了一个小池塘,但那不关我的事——”
“——塔法里,你看见那个方向了吗?”玻璃指着西北方向,说到:“你往那边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你看见一座用白色石头砌成的城市,你就在那里生活吧!”
“白色?奥罗伦啊,你创造的印第安人也喜欢白色吗?为什么就不能造一座黑色的城市呢——”
“——塔法里,再见!”
“等等我,玻璃先生,”塔法里急忙说到:“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走。我是个奴隶,可是给你们做奴隶可比给白人做奴隶好多了,白人简直就把我们当狗一样——对了,玻璃先生,你见过一条狗吗?”
“——塔法里,你没必要跟着我,我要去找到敌人的炮兵位置,然后——”
“然后呢?”塔法里问到。
“这跟你没关系,塔法里!”玻璃说到:“你的沟挖完了,你自由了,现在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等我们把这一场仗打完,你也不再是谁的奴隶了!”
“不再是奴隶了——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被抛弃了?”
“不是,塔法里,你自由了!”玻璃轻声说到:“你没有被抛弃,除了当奴隶之外你还可以当点别的什么!你的生命是属于你自己的,白人将你从那个什么亚掳掠过来本来就是不对的,你又不是一条狗——”
“当然,我不是狗——”,塔法里说到:“你一定见过那条狗是吧,那是约翰斯顿少校的狗,那是一条斑鬣狗,这种狗谁都不怕,连狮子都敢硬刚,但是它有一个弱点,怕咱黑人——”注
“算了,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塔法里,但是别说话了,你会让我们暴露的!”,玻璃走了几步,然后勐地回过身来,差点撞在了塔法里的怀中,“你刚才说什么,塔法里?”
“我说,”塔法里被吓了一跳,说到:“斑鬣狗怕我?”
“不是,你说那是谁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