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快喝姜汤。”说完便递给了柏文。

“谢谢阿婆。”

“羽裳,换好衣服没?快出来喝姜汤了!”

“来了。”她应道。

这一阵雨,并没有持续多久,雨过云收,夕阳又穿出了云层,重新闪烁照耀着。屋檐上仍然滴滴答答敲着雨水,青草经过一番荡涤,绿得分外纯净,在夕阳下娇柔地晃动。羽裳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她的发际线上仍然是湿漉漉的,一滴又一滴地陆续滑落下来,陆氏用干毛巾替她擦着湿头发。

“饭我做好了,你妈妈出去一天还没回来呢,等她回来再吃啊。”

陆氏的眼光即刻扫向柏文,客气地说:“彭先生要是不嫌弃,待会就一块儿吃饭吧。”

“哦,不不,怎好打扰,家里人都等着我呢,谢谢阿婆好意。”

“外婆,都怪我,马马虎虎、粗心大意的,要不是彭先生,我可能会生病了。”说完羽裳立即打了个喷嚏。

柏文立刻起身,他抚住羽裳的双肩,他如芒在背道:“你看你,一意孤行,你就是不听我的。你感冒了,走,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羽裳惊怔地望着他,随后那对眸子里投射出来一丝警惕的意味。当着陆氏的面,柏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他缓缓地缩放羽裳的臂膀。

“不用了,我不需要,我没那么娇贵,再多喝几碗姜汤就好了,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了。”她故作客套性地说。

羽裳对映着柏文,暗示着他快些离开,当着外婆的面,并不想告诉她自己和彭柏文今天伫立雨雾里发生的事。临走之际,他深情回望了羽裳一眼,眸子里盛放着缠绵、温柔、炙热……这眼光令人荡气回肠,羽裳目送着柏文远去的背影,陆氏望着羽裳,竟掩口欣笑了。

她端坐在书桌前,托起下巴,陷入深沉的凝想。今天所发生的事,是不是彼此都太过于冲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如果仓促地告诉自己的母亲和外婆,母亲一定会蔑视自己轻浮的。之后,羽裳并郑重地告知柏文,不要让厂里的人知道他二人的关系,怕对彼此在厂里造成不好的影响。她心里始终有个疑虑,母亲好像不太赞成自己谈男朋友的,自己今年也二十一岁了,母亲却只字未提关于对象的事,外婆也不曾说起。像自己这个年龄,大部分的女孩子早都已经结婚生子,况且自己也大学毕业工作赚钱了。为什么母亲从不催促自己呢?尽管自己也不想出嫁,可是她仍旧觉得母亲的想法有些异于他人。她心里也深知,母亲的心愿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人师表,光耀门庭,完成父亲生前的寄托与遗愿。母亲考虑的是不是要等到自己真真正正地做了教员以后,才讨论婚嫁的问题呢?

悄然瞬息,很快到了除夕之夜,烟花爆竹徐徐作响,家家户户门口糊着对联,灯火通明。今天晚上有像一颗白净的莲子,稍带长圆形的月亮,散发出一圈圈皎洁的光雾,使得冷凄的金宅也变得生气起来。羽裳、徐氏、陆氏吃着年糕,一家人其乐融融。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笑语欢腾,五颜六色的礼花,绽放在夜空中,千姿百态,像银蛇狂舞,像孔雀开屏,像潺溪奔流,整个上海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倏忽之间,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划破了屋内的温详。陆氏一怔,道:“除夕大晚上的,谁会串门?”

“是我,柏文。”他清晰明亮的声音传来。

柏文?是柏文?羽裳即刻打开了大门。

“柏文,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焦灼颤栗。

一层银光亮纱倾泻于柏文的脸庞,看起来气宇轩昂、神采奕奕。异于往常的是,他摘掉了那一副圆形的白色眼镜,伫立在门口,他却迟迟没有说话。她心里惊悸了起来。

“你——找我有事吗?”她压低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柏文缓过神来,道:“我就想看看你。”

“祝你新年快乐!”说完,柏文转身从车上取下年货。

只见是黄纸所包装,外层礼盒装置,柏文递给羽裳,呢喃细语地说:“这是四川腊肉,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带来的,肉质红亮,咸鲜适度,并具烟香之味。我知道你喜欢吃辣,还有,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麻仁饼,桂花糕……”说完一一递给羽裳。

羽裳打量手中的礼盒,又抬起头看着柏文,她微微一笑,明眸皓齿,道:“谢谢你,柏文。”

“好了,我回去了。天冷,快进去吧。”说完,柏文便开起了他的车飞驰而去。

雍容华贵的彭公馆里,一片光亮与雅静,暖意融融的室内,柏文将寒流带了进来。那搁在高几上的留声机,徐徐转动着吟出美妙的乐音。他随手带上大门,环顾四周,空荡无人,疑惑道:“爸妈,下人们呢?”

“我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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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回家过年了。”彭士申道。

“你去哪儿了?”康文问。

“有点事情。”他轻描淡写地说。

“快坐下柏文,坐下吃饭。”若柳道。

“二哥,你该不会……”敏岚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是肃然而略带生气的。

敏岚心里也同样清楚,梓君中断学业,举迁德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虽然梓君跟自己也是最要好的同学,那边的羽裳跟梓君又是最要好的朋友。敏岚知道,梓君喜欢二哥,她也由衷地希望他们能共结连理。谁知道,二哥居然被那个羽裳迷得团团转。为了成全他们,梓君远赴德国,想到这,敏岚心里涌动着一阵愤懑难安的情绪,她一致认为,是那个叫什么羽裳的破坏了梓君的幸福。因此,从此对羽裳也存有傲雪凌霜的味道,如果日后她做了自己的嫂嫂,心里铁定是难安与不满的。她也希望在这一年里,不要让那个叫羽裳的女人得逞,一年之后,梓君归来完成学业,希望能与二哥促成一对眷侣。

夜,雨疏风动,冷雨敲窗,夜风穿梭,发出断续的呻吟。徐氏听着雨滴打着芭蕉声,窗外地面涟漪点点,树影重重,细丝沥沥,是那样潇潇的、飒飒的。雨声敲碎了长夜,也敲碎了她的记忆……疏疏落落的金宅,徐氏坐在雕花床上,还不想入睡,她饱经忧患的面孔,紧闭着双唇,泪水萦绕着双眼,迟迟落下。黑里透白的头发展露了岁月的痕迹,她披着棉袄,手上紧拽着一件粉红色的小布衣,她静静地流着泪,很久很久……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妈,你睡了吗?”

“还没有。”徐氏的声音是喑哑而更咽的。

羽裳推开了房门,她抱着一床棉被,直铺在床上。

“妈,今晚真冷,多盖一床被子,别着凉,刚才给外婆也送了去。”

她不经意间看见母亲怀里那件小粉红布衣,那干枯龟裂的双手闷出了汗,羽裳嗫嗫嚅嚅道:

“妈——你,你又在想云裳了吗?”她话音刚落,徐氏浑身立刻掠过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瞬间击溃了她,一任泪水犹如瀑布般直泻而下。

“妈,你别哭。”羽裳一把抱住母亲,紧紧地用臂膀圈住她。

徐氏放声以释心中的苦痛,她哭得像个孩子,羽裳见此,不禁也垂泪连连。

“妈,你别哭,云裳她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找到她的。”

那一对苍老而憔悴的眸子被层层泪雾封锁,她沉痛地、悲绝地道:

“我——我不奢望她能回到我的身边,我只希望不管在哪里,希望我的云裳活得好好的就行。都怪我啊,当时没看好她,也不会让坏人给拐走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的云裳,云裳!”徐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那身小布衣,被泪水完完全全地浸湿了。

这是徐氏多年的心病,数年来想用各种办法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是消息却一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为了找寻这个失散的女儿,是她一生的渴求与牵挂。

渐渐到大年初五,柏文趁着年休假,也帮着父亲和大哥康文料理家业,冬季的阳光遍地在茶园里,闪耀着万道光华。他兄弟二人,深呼吸着露天茶地带着松、竹、泥土混合气息的空气。放眼望去,一片片郁郁葱葱、整整齐齐、分道有隙的茶地,那些浓荫,给人一种清幽的眩晕感。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抹柔和的金黄,寒冷的冬天带着几分暖意。

“我正在和父亲及留学回国的学士研究土壤的改良,培育出新一种甘香清冽的好茶。”康文道。

“懂得与时俱进与创新,很不错。”柏文夸口。

“父亲这一生跑遍了四川、云南、广东、福建、湖南、浙江、江西、安徽……培植了不同样品的茶叶,你看咱们家的茶园多清香啊!父亲、祖父、曾祖父就喜欢这种充满大自然的味道!红茶、绿茶、白茶、乌龙茶争奇斗艳,单在乌龙茶中,铁观音、大红袍、本山、梅占、佛手、黄金桂、白芽奇兰等等,品种繁多,这几年市场如日中天。”康文一一说道。

柏文淡然倾听着,点点头,康文又接口道:

“父亲常说,一如既往的茶种保留生产,更主要要懂得时尚与创新,培育出不同类型,不同味觉的茶品,才能比同行更胜一筹。影响茶园产茶品质优劣的因素,不外乎就是茶的品种,雨量、温度这些差异,剩下的就是所谓的施肥,还有病虫害防治。茶树生长的环境,经过不断的改良,用科学的方法加以研究、分析、试验。茶园行间铺草,可以增加土层的蓄水量,可以印制杂草的生长,还能提高土壤的肥力。而且还具有抗旱,增温防冻的作用。”他喋喋不休地一吐为快,在柏文的面前,他带着一份自豪爽朗之感,他和蔼地看着柏文,拍着他的肩膀,牵引道:

“柏文,回来吧,帮爸爸和我管置这片家业吧!”

他只是僵硬地笑着,道:“相信在你和爸爸的管理经营之下,咱们彭家的茶园市场必能大展宏图!”

园内的两旁竹林,发出簌簌瑟瑟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花香味,地上的花影扶疏,竹影参差,嫣红绚丽的高空,几丝白云若有如无地飘浮着,暮色从那落地窗中涌了进来,充塞在彭公馆的每个角落里。彭士申与太太坐在正客厅细细品着绿茶,这时康文与柏文一起进来了,一个身着西服,气宇轩昂,一个穿着一件灰黑色绸质长衫,恂恂儒雅。士申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是欣然的、喜悦的神情。他问道:“关于茶叶的新品种研制得怎么样了?”

“以前茶园多半是使用压条法,但是繁殖速度太慢,往后咱们还是最好使用比较先进的育苗法。过去的茶树繁殖,茶园的土壤以沙质壤土最佳,但是目前咱们茶山的茶园多为是黏土和黏壤土。可以掺入大量沙粒和坋粒来改良,不过成本过高,因此一般可以改用深耕,以及加入团粒改良剂和有机肥料来改良茶园土壤。要投入资金配合运作,进行最理想的改良工程。”康文难以抑制的兴奋呈现在脸上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好好好!只要能制作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茶叶,康文,你马上去调动资金,马上进行改革工程。”士申迫切激昂地说。

“好!”康文应答。

“站住,康文。”彭太太叫道。她想借机问问,关于纳妾与若柳的事,好在若柳也出去打牌了,现在也正适合谈论这个话题,康文不解示意着母亲。

“康文呀,你怎么连续几个月都不回若柳的房里?”彭太太的声音是平静的、不太热衷的。

康文一脸失色,那深沉的无奈已经牢牢封锁在他那僵直而冷峻的面部肌肉里。

彭太太读懂了康文的神情,接口道:“虽然若柳不能生育,但是你也不能长期不回家住,你这样不是明显嫌弃她不能生孩子吗?”

“妈,我从头至尾就没有嫌弃过若柳不能生育,我跟若柳的婚姻,本来就是名存实亡。要不是爸非逼着我娶她,我现在也不会这样为难。”他不甘愿地说。

士申立即站起身来,两道低而浓的眉毛紧紧蹙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阵冷冷的轻笑。他扬起一对严肃而深沉且散发着寒光的眸子,凌厉而尖锐地盯着康文,气愤难平道:“什么叫名存实亡?什么叫我非逼着你娶啊?当初也不是你自己点头的吗?没有你冯伯伯的扶持,也许就没有我彭士申今天在上海的地位!”

康文垂头不语,柏文持续沉默。

“康文啊,给你续一房姨太太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彭太太问。

康文陡然间欣喜片刻,随后将心里这股涌起的浪潮份深深地缩放与压制住了。婉姿?怎么可以做小?不!和若柳离婚?怎么向父母开口呢?婉姿,自己承诺过婉姿的,要尽快向家里提自己和她的婚事。如何开口呢?康文神思游离,飘飞在一个渺不可知的仙境里。新茶叶的繁殖当头,整个身心都融入于茶市中,婉姿的事,若柳的事,真是让自己大伤脑筋,康文陷入细细凝想,现在说婉姿的事,也许不到时候,他努力清晰自己的思维,示意着母亲,还是暂时别谈这个,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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