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自朝廷南迁到此已过去三十多年,从一开始的慌乱到如今的繁华,并非是一蹴而就,三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前线还是能够感觉到兵凶战危,但在这里,却是一片祥和,其繁华景象,令人想起当年的汴京风华。
辛弃疾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一次来,一方面对这种繁华感觉到向往,但令一方面,又开始担忧繁华腐蚀宋人的意志,失去了抗金的意气。
见了新皇之后,辛弃疾忧喜交加。
忧的是,在赵眘口中得知,如今战场的局势恐怕已经到了非常糟糕的局面了,而在临安的这些时日,从各个渠道得知,现在朝廷主战主和之间的辩论变得越来越激烈,几乎到了同室操戈的局面了。
喜的是,在与皇帝赵眘的交谈中,他是能够感觉到皇帝是有雄心壮志的,对他的献策也颇为赞许,只是说到抗金的时候,赵眘也不给更多的承诺了,只是安慰辛弃疾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并提出会给他压更多的担子的。
这便是许官了。
辛弃疾是个聪明人,他大约能够猜测到,目前局面已经朝着议和的局面去了,这一点从汤思退担任右相之职可以看出。
汤思退主张割弃海、泗、唐、邓四郡议和,并排斥主战派的张浚,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朝廷就像是个漏风的筛子,国策上的东西是瞒不住的。
因而辛弃疾虽然来了没有几天,也能够打听到这些东西。
“该回去了。”
辛弃疾叹了一口气,从驿馆中牵了马出来,与驿馆人告别,便从北门离开了临安,离开之前,人群之中有人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辛弃疾感觉倒有些异样,回头看了一下,街市依然熙熙攘攘,并无异样,便拍马离去。
辛弃疾归心似箭,虽然现如今的辛稹比起之前聪明伶俐许多,但毕竟只是一个七岁小童,没有大人看顾总是令人担忧的。
一路风尘仆仆,辛弃疾回到了江阴,此次归来,他便感觉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气氛。
虽然江阴虽然还是紧张,但知军赵世鹏却是颇为热情,颇为寒暄了一会,还有通判等实权人物,也尽皆颇为热情,要为辛弃疾接风洗尘。
只是辛弃疾惦念家中的儿子,推脱说一路劳累,想回去歇息歇息,这才得以脱身。
回到家时,辛弃疾却是颇为惊诧,原本以为自己不在家,辛稹大约会显得清瘦,毕竟一个小孩子未必能够照顾好自己,却没有想到辛稹竟是红光满面拿着鸡腿在啃。
辛弃疾颇为欣慰道:“这鸡腿是哪位同僚家里给你送的么,是谁送的,为父得去好好感谢他们。”
辛稹笑道:“哪里有人送,这是我自己买的。”
辛弃疾惊诧道:“自己买的,我给你留的那点钱,哪里买得起肉?”
辛稹笑道:“做了笔买卖,手上总算是有点闲钱了,您饿了吧,我去给您置办点酒食,吃了好睡觉解乏,这一路奔波实在是不容易,得好好补补。”
辛弃疾惊道:“做了买卖?什么买卖,我不是说不要授人把柄么?”
辛稹道:“爹您别担心,不是去外面做买卖,就是卖了点知识,我恰好懂点烹饪,卖给了吕家,得了一千贯,以后咱家想吃肉就吃肉,够咱们父子俩吃上一段时间了。”
“什么,一千贯?”
这话一出,辛弃疾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辛弃疾吃惊,辛稹赶紧将事情掐头去尾给说了一遍,当然故事原形还是那个樊楼老师傅的故事,他的确是被一个厨子照顾了一段时间,只是那厨子实则也只是一个普通厨子罢了。
辛弃疾琢磨了一下道:“那王师傅的厨艺也只是一般啊,他不是在乡下搞什么流水席的么,怎么就成了樊楼的大师傅了?”
辛稹笑道:“爹您是军中掌书记,哪里会关心这么一个小人物,人家也怕被人盯上,便推说是搞流水席的,他不信别人,却与我相处不短时间,见我在厨艺上颇有天赋,便教了我一段时间,对自己的来历也并不隐瞒。”
辛弃疾这才释然:“没想到那是麾下竟然有这般人物,唉,也是,天崩地陷之时,谁都是刍狗而已,连天潢贵胄都沦为奴隶,其余的人又能够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