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魏景的态度,太后自然也是十分高兴,随即脱下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递了过来。
周旖锦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她心里喜欢,也知道后宫中虎视眈眈,有意要为她撑腰,便道:“这是哀家家传的玉镯,哀家已经老了,今日赏给你,要好生看管。”
这玉镯是太后母家单传,言下之意几乎是要将周旖锦认成干女儿,再想到方才夺筹的那钗子,人人都觉得这是意指后位。
周旖锦膝下无子便封了贵妃之位,已是开朝以来的特殊之例了,若封了皇后,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大的殊荣恩宠。
此言一出,连坐席上的臣子宗亲们都鸦雀无声。
周旖锦微一愣怔,接了下来。镯子落在掌心,光滑细腻,尽是温润的触感。
魏景眉头紧皱,看着这畔,脸色有些尴尬。
他还未发话,一旁的瑶妃已然坐不住了。
她一挑眉,脱口而出道:“淑贵妃膝下无子,受此等贵重赏赐,怕是不合适吧。”
瑶妃声音不小,引得众人都抻着脖子往这处瞟,生怕在封后这等风口浪尖之事上落了后风。
周旖锦心里咯噔一声。她知道太后疼她,却没想到如此偏爱。
若是在从前,她也未曾没有肖想过皇后之位——可一想到子嗣,梦境里血腥又残忍的一幕倏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只是一厢情愿,哪怕得到了母仪天下的高位,又能如何呢?
见周旖锦面色不佳,太后沉吟片刻,不慌不忙道:“贵妃年纪还小,早晚会有子嗣的。”
瑶妃不满地小声“哼”了一声,脸色忽然沉下去,嘴角微微下耷,落在众人眼里,更显得疲态来。她是王府里最早的一批人,如今年岁已长,虽风韵犹存,但姿容已不如从前。
方才马球场上与周旖锦的一番较量,也让她感慨自己不复青春,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听了这样的话,瑶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一团,反驳的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魏景见瑶妃吃瘪,脸色愈发郁闷。众官员和皇家都瞧着,周旖锦无论是身世容貌、还是治理六宫的手段,都无可厚非,他既不敢明晃晃地下太后和贵妃的面子,可这样的威逼又使他分外难受。
明明是天子之身,九五之尊,却连自己的皇后之选都无法决定吗?
魏景越想越恼火,终是忍不住说道:“母后,朕认为,此事还待商榷。”
太后并未吃惊,只是如意料之中一般,轻抿了一口茶,说道:“方才淑贵妃英姿飒爽,哀家是极喜欢,其他的事,自然是以你为主。”
魏景一拳打在棉花上,自然是有些恍然,还未发话,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微臣以为,淑贵妃文韬武略,颇有巾帼英雄之风啊!”
众人转头一看,发话的男人乃骠骑大将军魏震,他不惑年纪,身穿紫金马褂,脚蹬乌皮长靴,说话间双目炯炯有神,英姿勃发。
魏震是先帝最宠爱的表弟,他出身勇毅侯府,自小从军,这些年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在朝廷中拥附者众。
“大将军说的是,”连魏震都要为周旖锦说话,魏景面上不显,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如吃了苍蝇般难受。不由得看向身侧的瑶妃,二人皆神情郁闷,却又哑口无言。
眼下的风波落在众人眼里,立刻有识时务者岔开话题,安排好的表演也呈了上来,场上又恢复了欢声笑语,魏景的心头却愈发愤懑难忍。
他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掏出手绢擦了擦,沉声向小福子道:“这里太热,随朕去走走。”
皇帝离场,在座的各个王公大臣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周旖锦对魏景的态度并不吃惊,吩咐柳绿收起镯子,正欲向太后道谢,却看见太后微抿着唇,往日里威严沉静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柔光。
周旖锦顺着太后的目光望过去,落在方才为她出头的男人——大将军魏震身上。魏震对顶撞魏景一事,倒是不以为然,与一旁的好友推杯换盏,好生潇洒,并未再往这处看过来。
正疑虑着,忽然魏震身侧,个子不高的五皇子站了起来。他穿着眼里,像只矮脚花孔雀似的,与一旁的小太监耳语两句,忽然唇角挂着一抹狡黠笑意,几步便走到了坐席另一端。
下座的大多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官和远房皇室,五皇子忽然屈尊降贵走过来,众人纷纷站起身行礼。
五皇子挺着胸脯,忽然在魏璇面前站住,缓缓道:“质子殿下,你我共饮一杯,前些日子我出言不逊,你便不要再计较了。”
语毕,五皇子的太监已举起魏璇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五皇子举起酒杯饮下,继而向魏璇展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底示意。
五皇子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在众人面前向他服软?
魏璇心中警铃大作,周围人也都面露费解。
见魏璇没有动静,五皇子面露不满,沉声催促道:“质子殿下。”
众人面前,魏璇不好推辞,只得嘴唇微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轻声道:“五皇子好意,我自然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