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吗?”
魏璇的话还没说完,却立刻被周旖锦打断。
他眼见着她神色严肃,清隽的眉眼微红,眼眶里迅速含了一泡水,那欲泣不泣的娇态仿若静谧夜色里灼然盛放的芍药。
四目相对的一刻,魏璇心脏骤跌。胸口一抹愧疚又隐隐兴奋的情绪,如潮涌般袭来:“微臣没、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
他提这件事时,便是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
这几日他一直止不住地担心,周旖锦若有了其他的依靠,那自己一厢情愿的坚持又算什么。
她还会容许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吗?而他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纷乱的心绪缓缓铺展开,他分明清楚自己的小人之心,无论周旖锦如何选择,自己永远是她独一无二的裙下之臣,永远做她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刃。
“本宫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本宫着想。”周旖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本宫亲自查办荣妃一事,怕是已经被五皇子恨极了,更何况,本宫无心攀附权力,只希望可以平安度日,明哲保身。”
“微臣会尽力照顾好娘娘。”魏璇没再劝她,怀着隐秘的雀跃,低垂着眼眸,额边乌黑的碎发耷拉着,仿佛被哄好的炸毛小狗,轻轻点了点头。
方用完膳,忽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帘子被一把掀开,珠玉清脆,碰撞出急促的响声。
“娘娘,周二公子……”苏新柔正要通传,身后人却等不及,直接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看清眼前人,周旖锦不免惊愕。
周楠一身灰尘,一下子跪在地上,浑身全无半点公子哥的模样,恳求道:“求姐姐救救我!”
“发生什么了?”周旖锦心头一紧,尖锐的护甲稍稍嵌入掌心。
“我、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在赌场输了钱,欠了印子钱还不起,只能求到姐姐这儿……”周楠咬着牙,几欲泪下。
怒火“腾”的在心间烧起,周旖锦怎么也想不到,周家百年钟鸣鼎食,竟有此等自甘堕落的后辈!
她一下子站起来,怒斥道:“你怎么会掺和这种事——上次父亲对你的惩罚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吗?”
周楠的目光与周旖锦相碰,感觉对方眼睛里的威严如大山压下,他咬牙抗拒了一会儿,终是泄了气,狼狈说道:“姐姐,这件事我真的不敢根父亲说,只能求到宫里……您借我一点钱先应急,我手气很好的,过一阵子挣了钱就还您!”
“不知悔改!”听到他还不死心想以此道赚钱,周旖锦怒不可遏,“你可知京城里有王法,你做这种事,可曾考虑过你的身份?”
周楠被她语气中的怒气惊得身子一颤,求饶道:“姐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沉默了良久,周旖锦的心绪才微微缓和,她眼眸里盛着阴郁,缓缓道:“你欠的钱本宫会替你还上,但此事不可轻易过去,你既无心仕途,便好好在家中禁足反省,一年不得出府。”
“一年?”周楠一个气没喘匀,猛咳不止。
她毫不留情:“本宫以贵妃的名义责罚你,你敢不从?”
片刻,只看见周楠四肢一软,再没了方才的硬气,闷声道:“草民遵命。”
周旖锦长叹一口气,眼神从他身上挪开。
周楠本是庶子,不能承袭爵位,可出身在周家明明拥有这样好的起点,却从来不务正业,快要行冠礼的年纪,科举无望,连一官半职都没混上,整日只知道和狐朋狗友鬼混,筹谋歪门邪道。
她饮了一大口茶压抑住心底的怒气,吩咐道:“本宫出宫一趟。”
茶杯在桌上磕了一声响,周旖锦正欲行,忽而听见魏璇的声音:“娘娘,宫外危机四伏,微臣同您一起去,护您周全,可好?”
他还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仰头望着她。他双目深邃沉敛,黑缎般的长发高束,身侧佩剑上灰色的华丽流苏直垂下地,那张冰冷出尘的脸上似乎透露着隐隐期望。
她无端出宫,恐怕引魏景怀疑,若是以禁军名义掩饰,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周旖锦看着魏璇眼眸,一时难以抗拒,只得应下来:“那你去准备车马。”
周楠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空旷的殿内还有第二个人在,他从没见过魏璇,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周旖锦才说道:“这位是质子殿下,昨日帮本宫查案。”
周楠虽纨绔,但魏璇迅速缴平边疆战局的英勇事迹流传太广,看着面前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他不由得心生佩服,行礼道:“草民参见质子殿下。”
魏璇轻轻点了点头,起身退出门去。
“下不为例!”房间内没有外人,周旖锦恶狠狠地盯了周楠一眼,她在屋内环视一周,皱着眉拿了个差不多抵价的花瓶,心疼地用锦盒将其装好,放在了马车里。
周楠不知走了什么门道进宫,不宜久留,三人匆匆上了马车,另有几名禁军伴驾。
禁军们拿着魏璇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太极门,禁军凶恶名声在外,守门的太监甚至未敢查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