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衡川一笑,指着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轻声道:「怎么说呢,想找回你师傅,就得还某人一个人情,人情关键就在这儿。这个小姑娘,只是某位古时存在的一道天魂而已,你把她洗涮干净了,给顿饭吃,以后好好带着就行了。不过听与不听,你说了算。」
说完之后,左衡川一收竿儿,人已经消失不见。
陶檀儿这叫一个无语,简直是麻了口。
你他娘的要说什
么,说明白行不行?云里雾里的,老娘又不会算卦!
转头看向那个正在啃手指头的小丫头,陶檀儿无奈道:「走,咱俩洗个鸳鸯浴去,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对了,你叫啥?」
邋遢丫头抬起头,憨憨一笑,手上比划着什么,口水流了一地。
「嘛咪嘛咪哄!」
陶檀儿翻了个白眼,「我还韭菜炒大葱呢!」
拒妖岛东南海岸,有个读书人刚刚养好一身伤,正好去以战功兑换一把好剑,然后再去战场。结果有个老人凭空出现,手中竟是拎着一把剑,落地便将长剑放在一边。
孙犁恭恭敬敬作揖,笑道:「见过左前辈,好久不见,不知道前辈有无找到认识你的陆剑仙?」
从前三位人间绝顶天骄一场大战,并未分出个前后。那三人分别是斗寒洲陆青城,神鹿洲龙丘晾,青鸾洲姬闻鲸。
当年成名已久的左衡川,一瞧见那个创建木鱼宗不久的女剑仙,当场就失声痛哭,说剑仙姐姐,我找了你三千年了!
结果那位木鱼宗主,也就是差点儿夺回斗寒洲丢失的仙剑二字的女子剑仙,只是转过头,一脸嫌弃,同时破口大骂:「你个老小子,瞧见本姑娘长得好看就揩油?本姑娘都没活够一百岁呢,哪儿他娘的就被你找了三千年?搭讪你也换个法子啊!」
当时观战的人不多,但孙犁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渔子左衡川的窘迫模样,别人不晓得,孙犁肯定是知道的。
一番打趣,弄的左衡川脸上青一块儿红一块儿的。
这位人间渔子心说,你们栖客山的读书人,一个个都这么损吗?
左衡川没好气道:「你这嘴啊!尽得乔峥笠真传。」
孙犁一笑,轻声道:「前辈就说,找我何事吧。」
左衡川撇撇嘴,轻声道:「当年那位拿走斗寒洲仙剑二字的女子剑仙,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当年境界太低,后来也没办法算,所以一直蒙在鼓里。」
孙犁一笑,「看来前辈对女子剑仙情有独钟啊?」
老人转过头,眯眼笑道:「小子,我没得罪你们栖客山啊?栖客山欠刘顾舟人情,我问的问题关系道刘景浊生死,所以你,爱说不说!」
孙犁一笑,反问道:「前辈为什么对刘景浊如此照顾?」
左衡川也不隐瞒,只是轻声道:「他能帮我找到真正的陆青城。」
读书人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坐去了一张藤椅,轻声开口:「是冰原那位,说斗寒仙剑洲的剑,以后不会落在归墟,附和山头儿极多。正好那位女子大剑仙刚刚从归墟返回,正在斗寒洲游历。练剑的,脾气没有不火爆的,于是就一人一剑,把那些个附和山头儿打了个遍,几乎将一座斗寒洲打穿了,炼虚之上的剑修,被那前辈尽数击败。于是冰原那位,面子上挂不住,二来是他的妻子,是涂山氏九尾狐,本就是大妖,所以就去找场子。结局很简单,冰原那位,在那座八百里松云海,给人一剑削去了头颅。」
左衡川点点头,那就明白了。
那个女子的兵解离世,原因左衡川倒知道,无非就是活太久了,厌世嘛!
剑守归墟几千年,忽然回了人世间,就跟坐牢一生,老了却出狱的人一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老人拍了拍脑门儿,头疼啊!那小子哪儿就入局这么深了?瞧这一环扣一环的,十万大山那把剑、龙女,现在又是转世投胎,被他收做弟子的姜柚。
等他出离旸谷,那处山巅便会不复存在,棋盘上,如今只占一子之优。
他娘的,为这小子操碎了心啊!
孙犁微笑道:「我家先生先前以人间文字与天道借
来境界,几乎是将那九座山头儿打废了,刘景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前不久我不是还瞧见了左前辈将那位前辈的天魂带在身边吗?」
那个喜欢嘛咪嘛咪哄的小姑娘,浑浑噩噩了千多年,不晓得自个儿是谁,就只是念叨着,我要等大王回来。
左衡川摩挲着下巴,笑盈盈说道:「孙小子,栖客山巅,三字塔外的那棵梅树,到底算是什么?」
说话时,左衡川略微掐指,猛地皱起眉头,直拍大腿。
「坏了坏了!刘景浊你脑子有坑是吧!?」
陶檀儿那边,刚刚给那小丫头洗涮干净,女子看着那一身媚骨的小丫头,咋舌不止。
心说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儿一个狐媚子啊!
陶檀儿微笑道:「小狐狸,给你起个名字吧?」
结果那小丫头又是念叨一句:「嘛咪嘛咪哄,唉?韭菜炒大葱。」
陶檀儿刚要说话,可眼前小女孩一双眸子忽的变作竖瞳,转过头看下西南方向,憨笑不止,轻声开口:「大王,她来了,我给你报仇哦!」……
糜潴走后,刘景浊与邓大岙一同返回青笋郡。
先前在军帐之中,老人没有大开杀戒,也是没来得及,因为那位古大将军,与他身边的咒师,好似被人扯走,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落地之后,两人先去吃了碗扯面。
老人家说这是他最爱吃的,没有之一。扯面师傅手艺极好,一代传一代,百年老字号了。
就是如今生意差些,掌柜的不得已去干些副业,以维持面馆儿能开下去了。
等吃完扯面,天色已经沉了下来,邓大岙找刘景浊要了一壶橘子酒,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你到底想干嘛?」
哪儿有这么上赶着揽黑锅的嘛?估计过不了多久,又有邸报出来,说他刘景浊仗剑行凶,斩杀朱雀王朝供奉,又将竹叶国大将军逼走。
刘景浊一笑,无奈道:「本来你们好客山庄可以不用跟我扯上关系的,现在好了,日后邸报上会写,你们好客山庄,与中土刘景浊沆瀣一气。」
老人撇撇嘴,心说我还在意这个?
只是他目光一直在刘景浊身上,等他说出个理由。
没法子,刘景浊实在是受不了那个眼神,只好说道:「这样一来,景炀椋王名声太差,我就可以与景炀王朝摘干净关系了。壁如不久后,景炀王朝会昭告天下,将刘景浊椋王头衔儿摘下。再过些日子,我家老三就会将我从皇室驱除,贬为庶民。」
邓大岙一愣,「图什么?」
刘景浊笑道:「那就图的多了。」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邓前辈回去之后,还是把邓闲打一顿吧,不挨顿打,他心里不好过。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轻易翻篇,得让他心里始终记得,如鲠在喉。」
邓大岙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吃一堑长一智,其实这次邓闲并不觉得多疼。
迈步走进好客山庄,忽的一阵剧烈晃动。
刘景浊眉头一皱,一个瞬身返回姜柚所在的地方。
此刻那四水归堂的院子里,有个一身竹青长衫的少女正盘腿悬浮半空中,周遭罡气炙热,有如火焰一般。
邓大岙紧随其后落地,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只是开山河而已?」
刘景浊面色凝重,刚要以两把仙剑结阵,可一阵剧烈罡风袭来,由打姜柚为中心,一道罡气凝结的光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原本被乌云遮挡的天空,瞬间被捅出了个大窟窿一般。
这般异像,方圆千里一览无遗。
想来想去,刘景浊忽然一个瞬身上前,伸手
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既然都引来了天地异像,那我此刻便传你炼气功法,一鼓作气,引气入体,再趁着此时灵气聚集,尽量去修筑灵台。」
传完那道功法,刘景浊瞬身折返,站立不远处,以自己作为一道筛子,将聚拢而来的天地灵气以雷霆淬炼一番,这样一来,姜柚入体灵气,便不再需要去淬炼了。
邓大岙咋舌不已,这小子还身怀雷霆?精通阵法,学的这么杂么?
看的邓大岙有些着急,可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就这么过去足足半个时辰,刘景浊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不要贪多,能掌控多少就拿多少。」
话音刚落,姜柚身上那一束罡气光芒骤停。刘景浊刚刚松了一口气,想着喝口酒压压惊。
酒葫芦还没有搭在嘴上呢,又是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刘景浊赶忙挥手射出独木舟,划出一道灿烂光束去遮掩住了姜柚本命剑出世时的气象。
刘景浊这才喝了一口酒,无奈道:「你这死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故意气你师傅是吧?」
很快,异像消散,姜柚嗖一声跳到刘景浊身边,笑***摊开手,一柄手指大小的赤红飞剑就懒洋洋躺在其手中。
「师傅师傅,这就是飞剑吗?」
刘景浊强压着心中震惊,微笑道:「还不错。」
正此时,云海之上那艘画舫,苏箓实在是忍不住一脸笑意,笑着开口:「时机到了,咱们快跑吧。」
往南三千里,有个唤作半丈山的山峰,山巅之上有个女子正在为一尊雕塑擦拭灰尘。
「你不喜欢斗寒洲的冷,我就带你来离洲了。」
呢喃之时,耳畔却是忽然传来一句:「嘛咪嘛咪哄,韭菜炒大葱。」
被剥离出去千年之久的恨意,此时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女子转过头时,北边儿正有一束光华冲天而起。
「是你啊?很好。」
半丈山上,凭空出现一道巨大身影,借着微弱月光,隐约可以瞧见,那是一只巨大狐狸,有九尾。
好客山庄之中,刘景浊忽然脊背发凉,一把抓住姜柚,顺手提起白小喵,瞬间御剑而起,拼命逃遁。
可没跑出去多远,一道巨大身影已然赶在前面拦路。那巨大身影抬起尾巴,刘景浊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把姜柚跟白小喵死死护住。
可尾巴落下之时,刘景浊就如同一枚被丢出的石子,给人随手甩飞极远,重重砸在一片山林之中。
刘景浊艰难起身,此刻双剑在手,抬起头来,沉声道:「这位前辈,刘景浊何处招惹你了?」
巨大身影缓缓缩小,成了个一身白衣的妩媚女子。
那女子一双眸子死死盯住姜柚,冷笑道:「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