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台上,丹师曹庋、盲僧行目、女子余珠,还有个剑客刘景浊。
买椟还珠的事是何时开始的?是两百年前刘顾舟提剑求人无人应便有了准备,真正开始,却是当年青泥城余椟斩之后。
余珠,其实是余椟的亲妹妹。余椟算是被卖了,余珠则是买去的,是孟休当年从轮回路上花费很大功夫才弄来的。因为只有血脉相连,才能继承余椟身上那份神灵气息。
曹庋深吸了一口气,询问道:「那你前世是?」
余珠看了一眼刘景浊,笑问道:「刘山主应该知道跟随顾舟先生的一对张姓父女吧?我与前世父亲,跟随顾舟先生,在方葱之前。」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明白了,怪不得我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你那位父亲?」
余珠呢喃一句:「刘山主难道忘了自己的武道拳法,何处而来?」
拳法何处来?我那拳法是迟暮峰八……
「你是说八九老人?」
余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迟暮峰主八九老人便是我前世父亲,工于阵法符箓丹道的笑雪峰主,刘山主可知道真实身份?」
连笑雪峰主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刘景浊沉声道:「我真不知道。」
余珠便说道:「一半的青泥河,是笑雪峰主搬走的。」
青帝!龙丘洒洒的爹!
「怪不得,怪不得要青椋山的木字才能成就青帝。」
可此时余珠飘飘然一句:「百越刘堃,本名刘厚,年幼时去的百越,是风泉镇人,算起来与你祖上同根同源。赤帝母亲复姓公孙,他能拿起人皇剑,不是偶然。」
即便早就知道很多东西是早就猜到的,但连刘御空的出生都是安排好的……此时此刻,刘景浊真的很难接受。
即便是曹庋与行目,也大吃了一惊。
行目皱着眉头,沉声道:「那我师父呢?他为什么……」
余珠摇了摇头,「那是后来许经由接手发生的事情,我不清楚,包括独孤紫池,我前世根本没见过他。」
刘景浊沉声问道:「曹风呢?」
余珠还是摇了摇头,「这个真不清楚。」
略微一顿之后,余珠呢喃一句:「按照原本计划,我们都要死的,是赤帝谋划,将我们一一救了下来。丘昧潋早在很多年前便想脱离掌控,但她实在是做不到。曹庋行目最开始也是用来迷惑孟休的,我是真没想到他能救下你们。」
曹庋皱了皱眉头:「那些女子?」
余珠呢喃一句:「唯独一个单独被带上天的,孟休盯着……他只能假戏真做了。其余人,一旦赤帝死了,她们就会恢复神智的,其实并未破身,只是身上有一层幻术罢了。他真正喜欢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就是陪他长大的那头水蛟,他的小青姐姐。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呢喃道:「有朝一日,我会告诉胡潇潇的。」
刘御空,已经回不来了。
此时余珠终于取出来了最重要的东西,将一枚玉简递给刘景浊,她沉声道:「赤天其实是在天外的一处虚空裂缝之中,那些珠子是取自其中炼制,故而可以穿梭往返,但也需要一刻光阴才能到。我们想过去偷取孟休手中用来控制刘山主的东西,但没有机会,也不敢。若他手中不止一个,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对于顾舟先生来说,对手从来不是孟休,若只是斩杀孟休,三百年前就做了。」
是啊!一切谋划,对手说到底都不是孟休,而是十万大山深渊之中的紫气!
刘景浊苦笑一声:「入得神明境,我如何做得到当年的神明之上?没有个两三万年的漫长周期,
无法到那层境界的。」
余珠摇头道:「对于此事,我也不知道顾舟先生是什么打算。当年谋事之时就说了,自己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事情,别处安排,一律不得打听。但两百年前顾舟先生就曾说过,他会有个儿子,能终结这一切的儿子。」
刘景浊转身灌了一口酒,呢喃道:「晓得了,你们暂居捉月台,可以出现的时候你们再出现。」
那个当爹的,太看得起他的儿子了。
曹庋忽然说了句:「刘先生!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是……家父曾说过的。」
家父二字一出,刘景浊立时愣住了。
当年瘦篙洲路上,那个少年人总是家父曾说,家父二字,被他挂在嘴边的。
未曾回头,只是问道:「曾说过什么?」
曹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罪在当世,功在千秋!」
刘景浊呵呵一笑,灌下一口酒,拂袖离去。
「骂名我不怕,刘景浊被人叫了几十年刘贼,也没有掉下一块儿肉。恶心的是众人皆死,我独活!」
「那刘先生,曹庋依旧是你心目中的功利之人吗?那刘先生此时只顾结果,算不算功利?」
刘景浊摆了摆手,「你说你跟我一个十万岁的老东西讲什么道理啊?」
曹庋哑然失笑,也是,怕是说不过。
「无论如何,曹庋少年时遇到那个剑客,是一生之幸。」
刘景浊微笑道:「刘景浊如是。」
剑光划破天幕离开此地,不知为何,三人伤感不起来,只觉得刘御空算是一种解脱。
行目盘坐原地,呢喃一句:「大先生聪明一世,却被他眼中名不见经传的龙师与乳臭未干的刘御空耍了,你说待到那日到来,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曹庋眯着眼,沉声道:「这一手纵贯十万年的棋局,是该有个结局了。」
余珠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这是一局接力落子的棋局,扪心自问,即便是死尽炼气士,活凡人,难道就不划算?」
已经落在太白镇的刘景浊呢喃一句:「算是……划算吧。」
桂祘与高端阳落在边上,刘景浊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没了,走了许久,偌大镇子,只有个卖凉皮儿的地方,擀面皮儿。
「师兄师姐,先不着急,吃点儿东西吧。」
铺子里就三张桌子,三人落座,桂祘回头说了句:「少放醋。」
高端阳接着说道:「我也是,少放醋。」
刘景浊哑然失笑,招手道:「我也一样。」
爱吃面却不喜欢放醋的人,古来少见,但这儿坐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