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门口,剩下的人也跟着走了出来。听到他说自上去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去过时,众人皆是一惊。但是在惊讶的同时,他们又表现得非常冷静,只是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几眼,又是集体沉默,无言而立。
“不知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行事如此奇怪。”一夹在人群中间的男子发问,众人听见了,但都没有要回他的意思。只有他身边站着的一个看上去比较热心肠的男子,将他的肩膀拍了拍,告诉他,“诶、你是昨日才来鄜州吧,他你都不知道是谁。”
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还不忘轻摇两下摇头。这人不禁有些嫌弃地啧啧两声,“我这一看你就是昨日才来鄜州的,你不知道,此人是前些日子小姐从外面捡回来的,好像叫什么,”男子想了一会,“徐、叫徐华,对。”
“徐华?”男子惊声问,这人吓得连忙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前,示意男子小声点。男子见他这极为慌张的模样,忍不住连连点头答应下,抬起右手将自己的嘴巴给捂住。这人顿时这才松了口气,“说话声小点,若是让听见,可就不好了。”
说完,这人转头看了眼门,那门依旧是呈现方才紧闭着的模样。看完,他又后将头回转过,感叹道,“奇怪归奇怪,谁让人家是个有本事的。若是没什么本事,估计店家早就将人给轰出去了,怎么可能让他如此在这逍遥快活。”
“说来真是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如他一般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一人随之附和着感叹,只是这话一出。就像是导火索一样,引得其中的很多人都跟着他一起感叹,“是啊,算想着来,我如今跟着店家已有好几年了,现在给人连瞧病都不会,本来还想着……”
“唉”他长叹一声,“本来还想着。等跟着店家将本事学成了,就回去。没想到,现在连最基本的抓药都是问题,更别说瞧病了。”他将头埋下,众人为此都闭上了嘴。发言的男子也跟着他们闭着,一言不发。因为他自己现在是什么位子,他脑子里是清楚的。
没过多久,男子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二楼的门,又别过头问他身边的人,“不知他都有些什么本事能得店家如此礼待”。这人听后,刻意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因为他会给人算命啊,来到这,他给算了好几个人,还给小姐算了一卦,被算的都觉着此人灵。”
“还给小姐算了一卦?不知可有说是什么结果,算得是准还是不准。”男子又问,这人有些为难,显然这个问题是他回不上来的,他摇了摇头,解释,“本是想问的,可他说什么开盘,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会影响什么。而且他给人算的时候,是将人一个一个叫进去的。小姐的、估计只有店家知道了。”
男子听完,若有所思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嘶、你说他算的时候故意不让人看见,那算得的结果呢?也不让人知道?既然如此,那谁清楚他到底是算得准还是不准。别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江湖术士,为一次药钱就索性骗了所有人。”嘟囔的话音刚落,众人都纷纷盯着他看。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男子抬目,发现众人的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难不成是我说得不对吗?”他出声询问。这时,方才那个跟着人感叹的男子不禁嘴角抽搐几下,直接了当送给了男子一白眼转身离开。他这一走,他身边的连带着他周围的几个人都是一样,全都风流云散,走去了各处。
男子对现在的一切都是浑然不知,如此场面让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情,才会导致这样。“难不成,我说得真的不对?”他傻乎乎地自问,身边站着的男子叹出口气,“这个、莫不是你的话真出了什么问题?”,他有些饶有兴致地看着男子,很是期待他的下一句话。
男子下意识皱了皱眉,他现在有些深感自己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却又什么话都说不上来,男子决定不再逗他,出声安慰,“没事,别太在意。他们可能就是嫌你这话说得有些不着边际听上去有些自吹自擂罢了。那徐华很灵,刚才站着的有两人是被算过,再者,你也知道,咱家医馆向来只看实力。”
“说得也是”男子嘟囔,身边人出手将他的胳膊拍了下,“行了,别想了。想太多也无用,嘴长在人身上,想捂也捂不住,还不如跟哥哥我干干活什么的。”不等男子答应,说话的人已经走进了房门。男子无奈耸了耸肩,也跟着走了进去。此二人都是何郎中的徒弟,包括散去的也是。只不过,这人和其他人比起,温柔一点,不会有偏见。
“苏娘子,你常不出门,自是不清楚。起初,我也以为刘娃是上门去找人家里要酒,没想到一日我同徒弟一起去给那人家里,给他瞧病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跟着人学手艺。那时候,刘娃还小。那人也不觉得烦,耐心教刘娃。只是可惜此人命短,去年一病就再没起来。”
这话刚说起还能听出点兴奋,但是说到后面,何郎中再就说不下去了。毕竟身为郎中,却治不了那人的病。行走于江湖、行医救人,做郎中的,总是妄想着与天斗、与阎王斗,可事实却是一次又一次狠狠打他的脸。
察觉到何郎中心情不是很好,苏宁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二人低头品喝起茶来。整个过程中苏宁说得话并不是很多,是何郎中一直在跟她讲关于刘媚澜的事,顺带发泄自己的情绪。
何郎中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苏宁,苏宁这才知道。为何那一日,刘媚澜会一反常态地要酒回来,为何偏就是从那一日开始,刘武每次喝酒都会乱发一次脾气。原来,他喝得酒全是刘媚澜自己想办法做出来的。
手上的茶水很烫,但在苏宁的手里,它就不是特别烫。热气上升,虽然只是小小一点,可是恍惚间,她好像走进了自己的幻想中。她好像看见了刘媚澜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她,在跟着一个男子在学制酒,听着指挥忙来忙去。
想着想着,她的头就变得很重,是不一样的重。只是一瞬,无数的自我指责瞬间涌上心头。她这个娘当的,实在是一点用都没有。现在仔细想想,家里面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刘媚澜在打理,说她孝顺吧,非常孝顺。但是一旦回顾自己小时候,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无法扭转的忏悔。
说来,她苏宁也算是富贵出身,小时候的她,只需要在院中同人玩闹学艺就行了,怎么会伸手去管这些东西。可能以前的苏宁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刘媚澜会是一个早当家还除了会读几个字以外,就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寻常人。苏宁知道,刘媚澜喜欢学习,若是让她从小学起。
那肯定是要比自己还要强很多,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刘媚澜从小就没有读过几本书,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苏宁将茶杯放下,手指上传来轻微的烧伤疼痛感将她拉回现实。她看了看何郎中,如果让刘媚澜跟着何郎中的女儿呢,算了算了。她转而又打消自己的念头。将目光别过,重新低着。
何郎中本以为是她有什么话要说,但她又及时将目光低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何郎中将茶水喝完,没开口问什么,他全当是她正在想刘媚澜跟着师傅学手艺的事情,又开始找话聊,“说起来,那人酿酒有些日子了,有时候,偶尔来个达官也会买他的酒。”
“嗯”,苏宁头也不抬地应声。话都说完了,她和何郎中根本就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聊,一直都是何郎中先开口跟她说话。期间,刘媚澜也有想过主动开口与何郎中多聊几句。但是她擅长的,何郎中不擅长。何郎中擅长的,苏宁又不擅长。加上苏宁有常日不外出的习惯,除了孩子,就是孩子。
临近快到医馆的时候,何二娘停下脚步。由于衣服是一直被何二娘拉着,所以刘媚澜也跟着她停了下来。李大郎和阿福两个人站在她们身后跟着停下,他们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二人的背影。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何二娘的小把戏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