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董志遨吐掉嘴里的香烟,靠着小轿车驾驶位的车门,吊儿郎当地看着堆起满脸笑朝他走过来的李金海。
“董少今天怎么有空到厂里巡视,该不会这批货有什么问题吧?”
“在安溪地界上,是敢来找我董志遨的麻烦?再说了,就算有问题,告诉你,你能摆平?”
“嘿嘿嘿,董少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啊。”
李金海露出了一口大金牙,看得董志遨直皱眉头。
“干啥来了?今个儿可不是送货的日子。”
“嘿嘿嘿,是这样的,我老爹动了个手术花了不少钱,再加上我准备给他老人家冲冲喜,下星期一结婚,董少您看方不方便先结点钱给我,不用多,够摆几桌酒席就行。”
“哟,海哥要娶媳妇儿了?那可得恭喜啊!”
“同喜同喜,董少您看要不是实在手头紧,我也不敢张这口,咱们也合作好几年了,我的为人您应该知道……”
“行了行了,就不是结账么,应该的,进去找财务吧,就说我说的,让他把前几次的货款,全部一次性结清给你。”
“谢谢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李金海双手高举过头,合十不停鞠躬,感激涕零得好像是别人白给他钱似的。
卑躬屈膝的样子把董志遨逗乐了,看他快走到厂房门口了,又扬声随口问了句:“新娘子漂不漂亮,漂亮我就去喝杯喜酒,不好看就算了,倒胃口。”
李金海闻言忙不迭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很猥琐地说:“好看好看,我找了个女大学生,董少要是肯赏光,我让她给您敬酒!”
“海哥本事不小啊,女大学生,挺不错嘛,行了,到时候我一定去。”
“哎,哎!那就这么说定了,下个星期一,我亲自到镇上恭候您大驾光临。”
“酒席要在镇上摆吗?你们那也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啊。”
“不,我们乡里人都习惯在自家摆酒,热闹,不过董少要是怕吃不惯的话,我改成在镇上的国营大饭店也行。”
“别改了,正好我带个亲戚过去体验体验乡里的风土人情,他是在国外长大的,没吃过农村大席。”
董志遨正愁着最后这几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排高志远的行程的,这不正好瞌睡来了枕头。
李金海立马表态:“董少的朋友就是小李寨的贵客,到时候我们一定让您满意!”
“别拍马屁了,领钱去吧,酒席办得像样点,别让我在朋友面前丢人就行。”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董少放心!”
李金海眉开眼笑,觉得程锦绣有旺夫命,自从她答应嫁给他,他的运气就好得飞起!
可是董志遨就有些倒霉了,因为他一回家就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怎么回事?”
才用嘴型向家里的保姆询问,结果刘大姐还没说话呢,楼上就传下来一道充满威仪,同时又冰冷的声音。
“滚上来!”
身体从小就形成的条件反射让董志遨一个趔趄,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台阶上。
刘大姐想上去扶,可才伸出手,董志遨就咬着牙起身,黑着脸走上了楼梯。
书房门敞着,梁美英就跪在书桌前,低着头匍匐在地上,卑微得仿佛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是奴婢!
这一幕董志遨很熟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小时候他每次犯错,董卫国就会让梁美英下跪,并且还要声泪俱下的地承认是她疏于管教,做出深刻的检讨。
董志遨抬脚走了进去,一言不发也跪在地上。
董卫国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娘俩,直到享受完手里的雪茄,才缓慢地转过身。
“看看你们,这么多年了,没一点长进!”
梁美英嫁过来的时候董卫国就已经五十多岁了,董志遨可以说是他老人家宝刀未老的强有力证明,一开始他也曾对董志遨给予厚望,读书写字全都手把手教他。
可惜后来董卫国发现,满身小市民习性的梁美英根本教不出什么优秀的孩子,逐渐地,他就收回了倾注在董志遨身上的心思,专心培养起前妻生的孩子。
送出国的送出国,塞进机关单位的塞进机关单位,如今只有董志遨一事无成,还总是不停闯祸。
“您别生气,小心血压,其实这两年志遨已经懂事多了……”
梁美英还没辩解两句就受到了警告的眼神,忙悻悻然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