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没想到科西嘉总督会来到我的赌场,真是让我感到无比荣幸,您在里面玩的如何?”
“一切都还不错。”
劳伦斯随口应付着,直截了当地问道:
“您等候在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做客户满意度调查吧?”
“哈,您真会说笑。”
让·杜巴利笑着摆摆头,稍微活动了几下筋骨,说道:
“其实我是来向您传达一个善意提醒的。”
“善意的提醒?恕我直言,我可能不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提醒。”
劳伦斯看着故弄玄虚的让·杜巴利,忍不住皱眉说道。
“您不认识我很正常,但是我们对波拿巴总督可是知晓已久了。”
让·杜巴利笑意不减地说道:
“在您来到巴黎的路途上,我们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您。”
劳伦斯默默地看着杜巴利,从他的措辞中可以猜出,他应该是代表了某个团体与自己会面。
另外,劳伦斯很清楚,让·杜巴利说是在关注着自己的行踪,但他们的重心肯定是放在与自己同行的,更为重要的舒瓦瑟尔公爵身上。
这样想来,让·杜巴利那所谓的善意提醒,无疑是与舒瓦瑟尔公爵相关了。
“您的提醒是和舒瓦瑟尔公爵有关吧。”
劳伦斯也不打算虚与委蛇下去了,冷声问道。
“嗯?您真是…机智过人。”
让·杜巴利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澹去,严肃地盯着劳伦斯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沉声说道:
“波拿巴阁下,请您离舒瓦瑟尔公爵远一些。”
一语既出,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长达半分钟的沉默,车厢内的气氛也霎时间降到了冰点。
劳伦斯紧紧盯着眼前的让·杜巴利,没有对他的话语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好一会儿过后,劳伦斯才昂起头睥睨着让杜巴利,缓缓说道:
“杜巴利先生,这是提醒呢,还是请求呢,还是威胁呢?”
让·杜巴利保持着澹澹的微笑,很是谦卑地说道:
“如我先前所说,这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劳伦斯上下打量着让·杜巴利,想起了伦德所说的杜巴利在这几年可能找到了可靠的政治靠山的事,于是出言试探道:
“那么这个提醒是您自己的意思,还是您背后某人的意思。”
让·杜巴利又不禁怔了片刻,有些没想到劳伦斯的反应如此之快,三言两语之间便猜出来自己也是奉命行事,于是轻笑着说道:
“您真的很聪明,没错,我这样的平民哪有资格给波拿巴总督提醒呢,我也不过是给您带话的罢了。”
然而,劳伦斯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让·杜巴利的身上移开,在一阵沉默的思索过后,劳伦斯忽然出口说道:
“你背后的那个人,是个女人吧。”
“什么?!你!”
让·杜巴利童孔一缩,脸上的轻笑顿时荡然无存,原本肆意放松的坐姿也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连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
劳伦斯不动声色地看着让·杜巴利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暗暗想道:
“果然是那个女人”
现在的劳伦斯已经可以肯定,让·杜巴利的靠山,或者说他手中的依靠,就是路易十五的官方情妇,杜巴利伯爵夫人,让娜·贝曲。
让娜最初只是一个容貌姣好的花店女工,随后便被让·杜巴利所看重,并将其纳为自己的情妇。
而眼前的这位让·杜巴利也很快察觉到了让娜的魅力,认为她有向上流社会发展的潜力,于是命令让娜与自己的哥哥杜巴利伯爵进行了婚姻,并为让娜伪造了贵族出身。
取得了杜巴利伯爵夫人身份的让娜在让·杜巴利的协助下,很快便以她的魅力在巴黎上流社交圈里开始闻名,并吸引到了黎塞留公爵的注意。
让娜在成为黎塞留公爵的情妇之后,又在黎塞留公爵的帮助下进入到了凡尔赛宫廷,最终俘获了路易十五的芳心。
而此时的让娜已经成为了继庞巴杜夫人之后,路易十五最为宠爱的情妇;以她为中心的贵族圈在凡尔赛的宫廷中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甚至在历史上,舒瓦瑟尔公爵的倒台就有杜巴利伯爵夫人以及她的贵族圈在里面推波助澜。
在理清了这些关系之后,劳伦斯也明白了,舒瓦瑟尔公爵与杜巴利伯爵夫人一派历来不和,甚至在路易十五的亲自劝和下他们也没有达成和解。
那么这样看来,让·杜巴利给自己带来的这条提醒,极有可能是黎塞留公爵的意思,毕竟杜巴利夫人本人对政治斗争并不感兴趣,她在宫廷的势力基本都是由黎塞留公爵来操持。
而黎塞留公爵与杜巴利夫人一样,对舒瓦瑟尔公爵抱有极大的仇恨。
想到这里的劳伦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在常人眼里他是傍上了舒瓦瑟尔公爵这条大腿,但是劳伦斯自己很清楚,自己这可是被卷入到了一场政治斗争的风暴中心。
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舒瓦瑟尔公爵无疑是处于劣势,因为路易十五愈发对他的独断行为感到忍无可忍,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舒瓦瑟尔公爵很快便会和历史上一样在1770年年内被贬职倒台。
但是,对于劳伦斯来说,他现在也有三个选择:一是按照让·杜巴利所说的,直接远离舒瓦瑟尔公爵以求自保;二是倒向舒瓦瑟尔公爵一派帮助他挽回局面;三则是加入到杜巴利夫人一侧对舒瓦瑟尔公爵墙倒众人推。
“呼”
整理了一番记忆过后,劳伦斯揉了揉发昏的脑袋,随后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让·杜巴利身上。
杜巴利先生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紧锁的眉头还未松下来,目光中充满忌惮地看着劳伦斯,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这些秘闻的。
“对了,杜巴利先生。”
劳伦斯忽然想到了什么,率先开口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句话应该是黎塞留公爵带给我的吧?”
“你你莫不是在黎塞留公爵的身边安插有间谍吧?”让·杜巴利又是两眼一瞪,难以置信地点头说道。
“而且您既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来找我了,说明您刚刚和黎塞留公爵待在一起吧?”劳伦斯尽管是在推测着,但是语气之间就像是述说事实一般。
“对”
让·杜巴利有气无力地点头说道,已经开始怀疑劳伦斯手中是不是有一面能窥探全世界的魔镜了。
劳伦斯轻笑着摇摇头,直接放松地靠在座椅上,伸手敲了敲车厢,缓缓说道:
“我想见黎塞留公爵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