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先走,殿下。”
劳伦斯的声音响彻在路易王储耳畔。
路易王储怔在原地足足三秒,在刚刚劳伦斯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预想过劳伦斯会对自己说什么,不管是虚情假意的说辞还是本性暴露的嚎叫,抑或是一言不发的沉默,都在路易王储的预料之中。
但是,不仅是路易王储,就连包括其他贵族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科西嘉来的乡巴老竟然主动拔刀站在了那头呲牙的野兽面前。
母狼的血盆大口正对着众人,视力好的贵族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它利齿上粘连的腐肉丝,谁也不会希望自己像那块肉一样粘在一头畜生的牙齿上。
贵族们呆呆地看着劳伦斯握刀与那头凶狠的勐兽对峙着,随后才有人清醒过来,对着路易王储惊慌地大喊道:
“殿下,我们快走吧!”
“我”
尽管双腿仍然在发软,路易王储还是目光呆滞地凝望着劳伦斯的背影,眼角流出的几滴热泪顺着他白胖的脸颊划下,忍不住喃喃念叨着:
“劳伦斯,你真是英勇无畏我决不会忘记这一幕的。”
劳伦斯听见这呢喃声,微微侧头,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后面。
路易王储见状也闭紧双眼咬了咬牙,随后像其他贵族一样扭身朝着后方全力逃去。
那母狼的嘴巴仍是大张着,大片的口水从中淌出,在地面上积了一个小水窝。
一人一狼又对峙了几秒,那母狼低吼一声,四肢发力从地上腾空跳起,直直扑向劳伦斯。
“哦我的天呐。”
正在朝后逃窜的路易王储听到这阵令人后背一凉的低吼声,忍不住放慢脚步朝后扭头观望过去。
只见那母狼尽管已经全力跳起,但它却只腾空了一米多高。
而它的双爪也本应按在劳伦斯的肩膀上将他推倒在地,但这只母狼的前肢却是有气无力一般只在劳伦斯的胸口轻轻划拉了一下。
不过狼头也确实是狼身上最硬的部分,劳伦斯的胸口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撞,顿时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也只得顺势向后倒在地上。
而站在远处观望的路易王储则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他只看到了劳伦斯被那头畜生飞扑在地,于是顿感一阵揪心,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那母狼将劳伦斯扑倒在地后,顺势就将那血盆大口凑了上来,准备直接咬断劳伦斯的脖颈。
然而,它的利齿都已经明显地触碰到了劳伦斯的皮肤,这一口却始终没能咬下去。
劳伦斯也趁机将右手的猎刀举起,直接横插进这畜生的嘴巴里,左手抵着刀背试图把它的嘴巴从自己的脖子前推开。
尽管人类的力量是强于野狼的,但劳伦斯的双臂在刚刚的倒地中都有些扭伤,再加上被扑倒的这个姿势也不好发力,因此也只是略占上风而已,仍是和这母狼僵持在原地。
“该死的格罗索这家伙可真是信任我啊。”
劳伦斯一边苦苦支撑,一边随口低叹着,虽说制服这头母狼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劳伦斯还是有些后悔没有令格罗索多做些手脚。
“殿下!您别看了,快走吧!”
而在另一边,看见劳伦斯被母狼扑倒在地的路易王储已经走不动路了,即使他身旁的几名贵族竭力劝阻并拉拽着他都无济于事。
对于仁慈宽厚的路易王储而言,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被勐兽扑倒在眼前而袖手旁观,这是让他良心受到极大谴责的事情。
“殿下!”
路易王储身旁的贵族正想拉着王储继续往后走,却只见路易王储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二话不说,直接将腰间的猎刀抽了出来。
刀身从鞘中流畅地划出,在空中发出阵阵微鸣。
被甩开手的那名贵族难以置信地看着坚毅的路易王储,张大嘴巴愣在了原地,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懦弱胆小的老好人王储吗?
而路易王储根本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那名贵族,只是咬紧牙关,径直持刀朝着劳伦斯一股脑地冲去,口中大喊道:
“波拿巴总督!撑住!”
“嗯?”
正在地上和母狼角力的劳伦斯听见这动静,忍不住侧头看去,只见那气喘吁吁的路易王储正紧紧握着猎刀,踉踉跄跄地跑着朝自己冲来。
“路易十六还真是个好人呐。”
劳伦斯见状也愣神瞬间,苦笑着摇头说道,虽说这头母狼对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威胁,但看到路易王储这样奋不顾身,还是让劳伦斯不禁为之咂舌。
几个呼吸之间,路易王储就已经冲到劳伦斯身旁。
他看着身前这头正低吼着趴在劳伦斯身上的野兽,也来不及有别的想法,直接闭上眼睛抡起猎刀就全力朝着这母狼的后背砍去。
由于过于紧张,路易王储甚至是用的刀背砍在母狼身上。
但这也并不要紧,猝然受了一击的母狼顿时在压制劳伦斯的力道上弱了几分,劳伦斯也趁机发力,使出全身的气力用猎刀将这母狼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那母狼被劳伦斯推开之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站起来,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
它的两只前爪弯曲的不成样子,显然是早就扯断了骨头,那张本来就合不上的血盆大口更是在劳伦斯的猎刀下添了一道半指深的伤痕。
“天呐,你真是勇勐。”
路易王储气喘吁吁地说道,尽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只真正的野狼,但路易王储此时也能看出这母狼凄惨的模样,还以为是在刚刚的搏杀中被劳伦斯所击伤的。
劳伦斯只是沉着地点点头,没有回话,他心里很清楚这母狼的那些伤势可不是自己弄出来的。
尽管已经遍体鳞伤,这母狼仍是没有想着夹着尾巴逃窜而去,它先是发出一阵哀号声,随即又转换为一阵令人胆寒的低吼声,绿油油的童子直盯着劳伦斯,似乎白白胖胖的路易王储在它眼里根本不重要。
劳伦斯也不准备在此耽搁太久了,于是给路易王储使了个眼色,随后直接上前一个膝击朝着狼头砸去。
母狼尽管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动作,但它身上的重伤只让它稍微挪动了几寸而已。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母狼侧翻着倒在地上,甚至连肚皮都毫无防备地露了出来。
路易王储也立刻见机行事,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咬着牙关将猎刀竖起,狠狠地扎进了母狼的肚皮之中。
在一阵更加凄厉的叫喊声中,劳伦斯也连忙凑上前来,将刀尖对准它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伴随着锃亮的刀尖没入它那乌黑发亮的皮毛中,这只母狼在最后声嘶力竭地扑腾了几下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路易王储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地上已经没有生气的的野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沾满鲜血的猎刀抽了出来。
尽管路易王储也跟随着他的祖父参加过一些狩猎,但是那种被众星拱月着站在原地悠闲地拉弓射箭的感觉,和这种亲手将利刃刺进野兽身体的感觉全然不是一回事。
那几名早已逃得远远的贵族们看着那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野狼以及路易王储手中还在滴血的刀刃,顿时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羞愧。
按照封建法理,他们这些臣子应该用手中的刀剑保卫王室的安全,然而此刻,他们的猎刀还全部雪藏在鞘中不曾拔出,倒是王室的刀刃率先沾满了鲜血。
路易王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贵族们,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焦急地看向劳伦斯身上的伤势,连声问道:
“波拿巴总督,哦不,亲爱的劳伦斯,你还好吧?”
此时的劳伦斯尽管伤势不重,但看上去属实十分狼狈,在被那母狼扑倒在地时他的裤子就在地上磨出了几个大洞,胸口的上衣也是被狼爪划得破烂不堪。
身上也全是暗红色的血污,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劳伦斯自己的血还是那母狼溅出来的血。
“无妨无妨,劳烦您担心了。”
劳伦斯笑着摇头说道,正想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但是刚一抬手,手臂处的扭伤就顿时让劳伦斯倒吸了一口凉气,放弃了活动手臂的想法。
而路易王储见了劳伦斯这反应也是更加的内疚,咂了砸嘴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披褂脱了下来,披在了劳伦斯的身上,同时扭头对着那些愣在原地的贵族们完全不客气地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