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一天,却如此猝不及防地来了。
沉默几许的二师兄突然向前半步,难掩迫切地问:「小师妹,他们说得不是真的,对不对?」
若他们真的信她,他们又为何要来问她?
他们其实早已有了答案,不过是因为无法相信,又或者是因为她和他们之间,多少有了一些牵绊,才会叫他们不能立刻去相信。
桃夭的沉默,让三师兄失望地闭了闭眼睛,他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个事实,而失重地向后退了两步。
「不,不会的。」三师兄摇摇头,试图勾出一个笑,「若小师妹不是人,而是一只妖,大师兄,二师兄,我,还有老四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是一个问题,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问题被诉诸于口的刹那,也一并牵了出来。
想明白的三师兄骇然地冲销恨山的方向,睁大了一双眼睛:「不,不可能——」
他惊得几乎站不住身,在他栽倒前,二师兄已伸手,扶住了他:「三师弟,身为昆仑执掌,当临危不乱。」
「二师兄,我要怎么临危不乱?」问罢,三师兄苦笑,「昆仑虽是仙境,却是依托人间而存在。
这些年,大师兄和你们没少为昆仑的存续而忧虑,此番昆仑帮着人间和幽都达成和谈,人间面上不说话,心里却憋屈地不行,没少嫌弃昆仑中看不中用。
如今——」
三师兄斜眼扫过桃夭,咽了咽口水:「便不说这些,只说昆仑十万余弟子,已有七成站到了人间修者的位置,帮着人间质问昆仑,若昆仑不能给出一个叫人信服的说辞,那么咱们昆仑说不定要先一步成为历史了。」
昆仑十万余弟子,七成站去人间,剩下的三成,是因为相信桃夭而留下地吗?
不是。
他们只是对于人间的质问心存疑虑,这才没有动作,待事实被彻底揭露,他们终会和七成弟子一般,站进人修的队伍。
待到那时,昆仑便算名存实亡。
三师兄捏了捏拳头,暗暗扯住二师兄衣袖:「不然——不然——不然——」
一句话,三师兄尝试了三次,也没能说出口,但不管是二师兄,还是桃夭,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三师兄想劝二师兄,将罪魁祸首桃夭,交给人间。
二师兄却缓缓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三师兄惊呼,呼完却是不由自主地去看桃夭,他甚至带着愧疚地辩解,「小师妹,我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哪怕你不是——」
桃夭笑笑,
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三师兄是为了大局。」
「对对对。」三师兄赶忙点头,「我是为了昆仑。」
但二师兄还是摇了摇头:「三师弟,且不说小师妹拜入昆仑多少年,我们与她之间有着深厚的同门情谊,便看她这些年在山中的种种过往,你真的舍得将她交出去,任由人修们处置吗?」
「我……」三师兄不能答。
二师兄神色一凛,再道:「还有,若只是为了小师妹一人,人间当需要齐聚百万人来逼昆仑交人吗?」
「诶?」
二师兄回身,深沉地目光落在鼓声雷鸣的方向:「三师弟,人间此番作为,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三师兄骇然:「难道人间真正要问罪的是——是——景之上仙?!」
「不然呢?」
「……」
巨大的沉默,横亘在参天古木下,片刻后,三师兄收拢神情,头一回竖起眉目,满含杀意道:「他们敢?!」
二师兄没有说话。
半空中,有一人腾云而来,到了古木上方,他自云上跳下,对三师兄直言:「他们敢,他们更是为此而来。」
二师兄和三师兄齐齐朝突然出现的岑夫子拱手行礼:「拜见夫子。」
夫子点点头,慈爱的目光落在静默不言的桃夭身上:「小道友,数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再见岑夫子,桃夭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她初遇夫子时,夫子已是白发雪须,然,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精气神,甚至比年轻人更有力量。
故而她从来不当夫子是老人家。
五十年不见,夫子还是白发雪须,但他的脸上多了几道褶皱,他挺直的后背,显得有些弯。
而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为了她。
桃夭正色,垂首行礼:「夫子有礼。」
「哈哈哈……」夫子捋须大笑,「数十年不见,小道友居然懂得和人讲礼数了,不错,不错啊。
若非时间不对,我真想寻个好地方,钓两尾大鱼,偷两坛佳酿,和小道友酣畅淋漓地共饮三百杯!」
说罢,夫子笑意一收,正色问桃夭:「小道友,你是想就此认命呢?还是跟在我身后,去人前搏一搏?」新
「搏?」
不是把她丢出去,以平人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