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府。
良贵妃闫三娘今日携自海外归来长子皇十八子李锴,并幼子皇三十五子李镨归宁。
闫三娘身份特殊,如今虽已不再轻易率海师出征,但大燕海师仍在其掌控下。
军务极其繁忙,一年到头少有归宁省亲时。
今日也是因为李锴二年多未回京,忙中偷闲,一并前来闫家省亲。
四海堂上。
闫平和刘氏看着玉树临风的外孙,当真是哪哪都满意。
“如今皇上已传旨天下,不再开疆,剩下的,由皇子们自行去开拓。殿下可有意向之土?”
闫平坐于轮椅上,看着李锴微笑问道。
李锴摇头道“父皇旨意,是暂止开疆,待朝廷开垦打理好四藩之土和诸外省,大燕的兵锋不会停止的。不过,或许要过好些年。至于意向之地……前儿太子哥哥和诸皇兄于御前约定,先由十三哥开国。之后是八哥,再之后,便以序齿顺序来依次开国。轮到我时,怕要好些年后,暂时不急。”
闫平还未说甚么,刘氏听了却是急了,忙道“这怎么行?若这般,岂不是好地方都让人挑拣没了?要我说,就各自打各自的,谁有能为谁先开国!小十八,你听外祖母的,有你娘、你外公在,保管叫你第一个开国!”
李锴笑而不语,闫三娘则笑着同刘氏道“娘快别说这些了,当爹和我手里的舰船是我们自己的不成?”
闫平也喝斥道“妇道人家,不知天高地厚。无圣上旨意,擅自调兵五百以上者,无论何由,都是满门问罪的下场。你保管甚么?”
刘氏被训斥的脸色不好看,李锴笑着圆场道“外公,外祖母也是心疼我,您就别怪她了。”
闫平这才缓和了面色,道“越到这个地步,越不能出半点差池,有些事,连说出口都是天大的罪过。”
刘氏气不过道“这都是家里人,也不知如今怎这点胆量!亏你当初还是四海王……”
闫平就要暴怒,李锴忙笑着岔开道“倒也不一定非按序齿来开国,主要是哥哥们想凑一起建一支大军,顺着宋藩一路往北征伐过去。如此就不必花费太多嚼用来开支军资,也是好意。但若想独自成军,也不强求,也不怪罪,人各有志。但独自成军,要背负起成军军资。外公是军中大将,自然明白独立成军,远不是父皇给予的那二十万两黄金能办到的。毕竟,不止是陆军,还有海师。”
刘氏忙又道“若是银子缺补,我这里还有一些,一会儿都给你拿去!”
一旁闫家儿媳朱氏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到底没敢说甚么。
李锴却笑道“外祖母的疼爱我心领了,只是若这般做,岂不让天下人取笑?父皇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闫平摆手止住了刘氏的妇人之言后,看着李锴道“殿下如若这般想,反倒想偏了。便是皇上当年起家之初,也借用过母族之力,至于后来借用林家之力,薛家丰字号之财,就更不必多说了。再者,若你将来在大燕内开府,闫家的确不好参与,也不敢参与。但是,既然皇上明言,将来诸皇子封国独立于大燕在外,那么就不会再忌讳皇子借用母族之力。所以,殿下大可不必担心,也可独立成军!我和你母亲,虽不能调动大燕海师助你,可这些年退役海师那么些,闫家夹带里的人,都够殿下搭建起一支强力舰队了。金银方面亦不需担忧,虽然闫家比不得薛家富庶,但也可尽一份力。”
闫三娘微笑着看着李锴,道“你告诉你皇兄们,若有人想独自成军,要建水师无人可用者,可来寻我。”
刘氏大惊,道“娘娘莫非糊涂了,怎好帮别人?那都是对头……”
“你快快住口!”
闫平气的满头白发都快扬起,呵斥道“球攮的老悖晦了不成?诸皇子皆是殿下骨肉手足,谁是别人?谁是对头?”
刘氏被骂的脸色一阵青红不定,浑身发抖。
夫妻到老是冤家,无一日不吵,偏还只能这般过……
李锴忽地笑着问道“外公,母亲说你老当年纵横天下,便是如今的开普城你老都去过。可否与我指点一二,到底何处开国最适宜?”
闫平闻言笑道“早就为你寻摸了一处,极佳之地。殿下,老夫且问你,初立封国,最重要的是甚么?”
李锴沉吟稍许,道“稳定立国之基。”
闫平追问道“何为立国之基?”
李锴道“一为兵,二为民。”
闫平点了点头,又道“那如何去稳固?”
李锴思量稍许后摇头笑道“终究少不得银子……若没银子,不能开源,就只能如那劳什子李景之流,困于一岛上,自得其乐。”
虽是笑言,但眼中仍少不了苦涩。
他兄弟众多,将来也多半能人人封国。
但就他,还有诸皇兄们推测,诸皇子们少不得将来沦落为李景的境遇。
尤其是没有外家帮忙的那些兄弟们……
闫平见李锴能悟到这一点,便欣慰笑道“殿下莫忧,这些年老夫和你娘执掌大燕海师,别的不清楚,金银也未攒下多少,可哪里能立足,却是知道一些。”
闫三娘开口道“此事我并未有甚么功劳,都是你外公,许多年前就知道一处好地方,足够你在外面站稳脚跟。”
连刘氏都听明白了,问道“老爷,莫非给外孙也寻了座金山?”
如今宋藩金山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刘氏这样的深宅妇人都有所耳闻,并深表艳羡。
闫平这回倒未喝骂,而是看着李锴呵呵笑道“虽非真正的金山,却和金山没甚两样。殿下可知道碱灰为何物?”
李锴闻言眼睛一亮,道“怎能不知?当初在学里进学,不止要学文课和武课,还进德林号学了大半年,开眼界长见识。父皇便是以织染秘方起家,才终成大业。碱灰在织染的各个环节都十分要紧,我到这会儿还记得,纱线煮练、羊毛乳化、精练,还有练丝、染棉、色浆配备,净洗、固色,各处都要用碱灰。八哥执掌内务府后,好几次遇到他,都在愁从哪摸索更多的碱灰。听说不仅织染要用大量的碱灰,鞣革也是。另外,烧玻璃好像也用……外公,你是说……”
闫平颔首笑道“早些年就在那一处,发现了好大的碱灰矿。都是天然而生,只需采集即可。当初也是意外寻到那处,因为那个地方还盛产一物,便是剑麻。你可知剑麻何用?”
李锴忙道“当然!出海的人谁会不知道剑麻何用?船上最结实的缆绳,都是剑麻织成的。但大燕本土的剑麻似乎并不很多……”
闫平笑道“彼处第二多的,就是剑麻!”
李锴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目光炙热的看向闫平。
若果真有碱灰和剑麻,那就真的和得了一座金山无异,甚至更好!
闫平挥手道“来人,去老夫书房,将墙上那副海上舆图取来。”
朱氏忙安排人去取,李锴脸上的激动和笑意藏都藏不住。
不过到底皇子出身,且自幼严格受学,激动稍许后按捺住心绪,问闫平道“外公,我听娘说,舅舅也自小琉球回来了,怎不见人?”
闫平当年共有三子一女,长子次子在叛乱中丧命,就剩下一女一子。
女儿自然就是闫三娘,儿子则是闫舟,后与诸皇子一道入宫学进学,贾蔷了解过几回后,赞其颇有侠义心肠。
后去小琉球入海师,巡航东海,诛除海盗,立功不少。
闫平微笑道“你舅舅不是个安分性子,这回回京省亲,在家里没住两天,今儿说是约了袍泽,去战亡旧友家里看看,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这会子,大概也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