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啊,哥几个!帮忙推一下车,看看能不能救活!”阿力一边挥手,一边冲着六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叫嚷。
六个人表情冷漠,无动于衷。
“高速警察不管这个的,他们没有执法权去管没有身份的人。遣返的问题归移民局管,他们有自己单独的执法人员。你们不用害怕!”我上前两步,友善的冲他们解释。前几天碰巧在一个华人论坛上面看到关于这则移民法律条文的解释,立刻就运用上了。
“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他们还是比较害怕。”东哥凑过来摊摊手,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朋友,你确定么?”其中一位年轻点的工人没有理会东哥,眼神直直的望向我,用怀疑的口气问到。
“我保证!省警真的不理会居留身份合不合法这类问题!”我抬起右手手臂,张开手掌放在左侧胸口,向他们郑重其事的保证。
“不是!我是说!这车引擎盖里向外冒烟冒了半个小时,都熏成这样了!你确定推车还能管用么?!”他双臂交叉,和其他五个人一样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还隐约在散发着烧焦味道的面包车。
他还是先前怀疑的口气,但是这时的怀疑让我感觉到自己像个白痴。就好像我们在怂恿他们几个气定神闲的去给一个置放了很久的尸体做人工呼吸一样。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至少要把车推到农场吧!要不然他们怎么去上班?!”东哥看到我突然沉默,赶忙说道。
“大哥,从这里过去至少还有十五公里!推车也不能推十五公里呀!”阿力也对东哥不切实际的提议表示震惊。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东哥仿佛要哭出来了,不知所措的抬脚去狠踹车前轮。
阿力眉头紧锁,转头看看我,又看了看正伫立在旁侧的六名工人,若有所思的哼唧了一阵子然后用力拉开了自己的车门。
接下来他的操作是让人久久回味,出神入化的。
那辆平日里东哥一个人坐在后座都要蜷缩曲膝的老式二手双门日本跑车,竟然被硬塞进了六个背着工具包虎背熊腰背的农场工人,加上司机阿力一共是七个成年男性。后排塞了四个,前排三个,他们拥挤的彼此叠压在一起,表情狰狞,阿力不得不全程打开车窗,以便让更多的空气流进来,不让的话他感觉一车人很容易就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我和东哥被留在了高速上守着面包车,等待拖车来给他拖回去。
又到了多伦多八月末季节更迭的时候,夜里的空气开始凉爽了起来。依旧穿着夏装的我们不时会打几个寒颤,两个人却又都站的离车远远的,害怕夜晚视线不好恰巧又遇到疲乏的司机会直接追尾撞过来。
“东哥,拖车过来拖回家的费用大概是多少钱?”此时已是夜里三点多了,昏昏欲睡的我没话找话的问了他一句。
“我还没有问哦!你这倒是提醒了我,我打过去问一问!”夜晚拖车比较紧俏,意识到我们的状况并不危急而且地处偏僻,东哥联系的拖车公司就一直要求我们耐心等待,有空闲的人手他们会第一时间指派过来。这一等待就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
东哥将电话播了过去,咨询完之后他嘴唇发白,面色如图,神情震惊。
“她问我有没有保险,大部分保险会送一两次长途拖车,如果没有的话大概需要一千到一千五百块。。。。。。到时候看具体情况她会相应的帮我争取一些折扣,但是好像并不会很多!”
“就是说。。。。。。你这个拖车费比这辆车本身还贵?!”我对这样的报价也是瞠目结舌。
之后我们两个蹲在应急车道旁的草地上,半晌挤不出一句话。许久不抽烟的东哥甚至哆哆嗦嗦的摸出半包香烟,郁闷的点上猛吸了几大口。
“东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
“不知道啊,我想取消这一单,但是想想叫哪一家都差不多是这个价格!而且对方说已经有司机在开过来的路上了。。。。。。现在十分被动!”东哥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漆黑的夜黑洞洞的,让人心生恐惧。
接下来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莜蒙!起来!我们走!”东哥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刺破了四周围的宁静,吓了我一个哆嗦。
“走?走去哪里?”我不解的问道.
“走回家!”东哥目光坚定。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排问号,琢磨不到此时这句话的含义。
“车不要了!我想了一下,车还没有过户!要是对方强行要收费的话也是会去找之前那个车主的!不会找我们!我们现在就撤!车我不要了!”东哥试图平静的跟我解释。
“这。。。。。。你可考虑清楚了!这车可是花钱买的呀,东哥。”我有些举棋不定,但是确实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毕竟靠我们两人的能力,很难把这台车沿着高速平安的推回将近五十公里开外的家。
“想好了!拖车费给不起!车老子不要了!”东哥潇洒的抖动了一下身上披着的夹克,头也不回的就开始沿着高速往回程的方向走。我望看他,又回头看了看亮着双闪的面包车,一咬牙跟了上去。。
所以那天晚上凌晨三点多,西斜的月光下,我和东哥孤独悲怆的快步行走在回家方向的高速公路上面。而当我们走到十公里开外,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柏油路口可以走下高速的时候,远处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