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易雨秀死了,易雨秀是在卧床十个月后一声不吭地死的。
噩耗传来,她的儿女、子孙们并没有显出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只是感到有些遗憾罢了。为何不悲痛?这是因为易雨秀已经活了九十九年十个月零一十八天。一个这样老的人,犹如果园里的瓜果,早已到了采摘期,算得上是瓜熟蒂落了。更何况她还在床上磨难了十个多月呢!要尽的孝道,儿女们觉得早就尽过了。为何遗憾?这是因为易雨秀活了近一百年,为何不能挺过来多活一月零十二天呢?若是再活那一月零十二天,让儿女们为她做完那场百岁寿宴再走,那她的这一生就称得上功德圆满了!
易雨秀十四岁出嫁,三十一岁再婚。她一生清贫,几乎没有给自己的儿女留下值钱的东西。几间摇摇欲坠的旧式瓦屋,早二十年前就被儿子们拆旧建新了,几件旧得不能再旧的家具,也在同一时间被儿女们当作柴火化为灰烬。
易雨秀一生坎坷,常常苦难缠身,厄运相随,衣不裹体,食不饱腹。但她坚强勇敢,不屈不挠,始终与命运抗争。
易雨秀太平凡了!相夫教子,持家过日,一生没有出过远门,连火车都没有坐过,飞机、轮船就更不用说了。
易雨秀太伟大了!活了一百年,为前夫、后夫两个宗室留下了七个儿子,二个女儿,近百个子孙后代。
易雨秀经历的事情大多了。
易雨秀留下的故事就更多了。
……
第一章
“嗡嗡嗡”的蚊子声,一会儿在左耳边,一会儿在右耳边,一会儿又在鼻梁上叫个不停,吵得陈柳氏一时无法入睡。于是,她就自言自语地唠叨起来:“该死的蚊子,总在这里吵人、叮人,还让不让人睡觉呀?”说完,又用手在左耳边、右耳边、脸颊上,漫无目标地乱舞乱拍,一心想早点把这几只讨厌的蚊子拍死,好静静地睡上一觉。
“怎么啦,又睡不着了?”丈夫陈增二虽然睡在床的另一端,但他睡得特别的警觉,只要妻子有丁点儿动静,他都会被惊醒。这不,陈柳氏刚刚“嘀咕”起来,他就腰一挺腿一缩坐了起来,并关爱地问着妻子。
“今晚的蚊子似乎特别多,特别的饿,叮得我睡不着觉。”陈柳氏一边埋怨,一边向丈夫诉说着。
陈增二听后,迅速拿起枕头边那把早已发了黄的艾扇,卷起补了好几块补丁的蚊帐前帘,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噼噼啪啪”地扇了起来。过后说道:“我把蚊子全部赶到蚊帐外面去了,没事了,睡吧!睡吧!时间不早了。”
夫妻俩一时无话,各自佯装入睡。
“哎!这个鬼天气,都热了几十天了,怎就不下点儿雨凉快凉快呢?”陈柳氏像是在说梦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边叹着气,一边又说开了。
见妻子又说起了话,陈增二不得不又强打起精神来回答妻子的话:“我咋就不觉得很热呢!可能你是生了孩子后,身体变得更为虚弱了,更怕热了吧!”
“你是头牛,那是个人啊!只有牛才不觉得热。你看,都干旱了这么久了,整个人间都快变成了一个大火炉啦,咋还不觉得热呢?”
“常言道:‘交秋末伏,热得鬼哭’,这个季节肯定热呀!但总不至于像你这样热得连觉都睡不着呀。”
“哎,可能我们女人更怕热吧!如果再这样热下去,我看人都会被热死的,好多庄稼恐怕也会绝收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