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
露露看到韩钰微微有些吃惊,“你怎么过来了?”
韩钰很自然的和露露妈笑着颔首打招呼,这段时间他时常过来,已经和露露妈很熟悉了。
“今天阿姨出院,我怎么能不过来?”韩钰说得理所应当,他接着问道:“手续办了吗?”
露露正在收拾行李,这段时间住院,东西陆陆续续也拿来了不少。
“还没有,一会儿去。”
“我去吧,你把单子给我。”
“不用麻烦了,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这段时间韩钰帮了她许多,只要有时间他就接她一起过来医院探视,出钱又出力,现在母亲要出院了,她真的不想再麻烦他。她很怕自己心中因此生出太多不切实际的妄想,更怕终将失望的那种失落。她伤不起。
“不麻烦。”韩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单子,拿起来问道:“这些就可以了吧?”
露露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就没再坚持,点了点头,由着他去办手续。这些日子她已经拒绝过好多次他的帮助,但是始终没有拗过韩钰。反正今天已经出院了,就再麻烦他这最后一次吧。
很快,办好了手续,韩钰一手帮露露拎了行李,一手扶了露露妈,往停车场走。
医院到露露家的这条路,如今韩钰已经非常熟悉,怎么走可以避开交通拥堵,怎么绕不会经过那些自发的市场不至于被挤在里面,他都一清二楚,不大功夫车子就开到了巷子口,韩钰拎了行李,锃亮的皮鞋没有一点儿犹豫地踩在那油腻杂乱的街上,将她们送到家。
将母亲安顿好,露露送韩钰出来。
“你真的决定辞职了?”韩钰问,从知道她要辞职开始,他的心情就很复杂,他找过何毕,也和许致恒谈过,但没有得到过他想要的答案。应该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得出什么答案。许致恒因为这件事把他批得体无完肤,说他看不清自己。
他确实是的。他只知道他只要想到从此可能再也看不到她,心里却难受得要命,好象少了什么一样。
“难道你希望我一直在醉爱?”不是还劝别人离开嘛,为什么反而要留自己,难道在他心里其他人纯洁得不适合在醉爱做,而她却低贱得恰如其分?
不是,当然不是。虽然韩钰在负责醉爱的业务,但他真的不喜欢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虽然他也学着许致恒他们的样子去纵情生色,但是他内心还是很抵触。他又怎么会喜欢露露在那种地方上班呢,他差不多希望醉爱的所有女孩子全部从良。这因为这个做过醉爱整改的计划书,只不过被许致恒一番嘲讽后,不敢再提了而已。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她的家庭,经历越了解,就越觉得她其实是个好女孩儿,他怜惜她,或者还有别的。总之,他想她开心、快乐。他只是有些不舍得她。
韩钰犹豫了一会儿,“我只是不希望你离开。”他的声音很低,而且说得很快,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学调酒,将来做个调酒师。”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个确定的想法,她只是在逃避,同时也想给自己一些新的生活。可改变又谈何容易?母亲的身体,弟弟的病,妹妹的学业,每一样都需要钱。她想离开,又能离这个圈子有多远呢?
“……”那还不是要回到酒吧这种地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环境里工作,终究不好,既然已经决定走了,为什么不走得更远些,彻底的离开这个圈子。很多话,韩钰压在心里却说不出来。
“我欠你的钱,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还你了。”露露说。
“不急。”谁说要她还钱了,问她打算并不是催帐,她怎么一点儿都不明白。
“……”
“你什么时候走?”
“这个月底吧!”虽然之前大店经理就告诉她,她现在走也可以给她按整个月结工资,可就因为这样,她反而不好意思马上走了,她不想再占醉爱任何便宜。之前许致恒让财务每月多给她的一万钱,已经上她很别扭了。
她早就下决心,等她日后有钱了,就把那多支的钱还回去。她知道这样的骨气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可笑的,但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活得还算有些尊严。
韩钰点了点头,站在车前,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很久,韩钰伸出手牵住她的手,“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露露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热,接着雾气就不受控的涌了上来。
她垂着头,不想他看到她的狼狈。
而心情同样复杂的韩钰也的确没有发现,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放开了手,打开车门上了车。
“开车注意安全。”她说。
“好。”他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
……
Elena坐在一辆低调的白色甲壳虫轿车上,望着非凡机电的大门,现在距离纪律下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在等他。
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昨天那样丢下他,他一定气疯了吧?当然,她开车走的时候也爽疯了,但笑了一阵之后,她就开始担心他,开始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了。
天色已经那么晚了,基本没有车再经过南山公路,不知道他要走多久才能回到市区,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Elena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调转车头,回去接纪律。可她一路开回到山顶观景台,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她有那么一刻的心慌,随即又安慰自己说,他一定是被人接走了。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也为了让自己能安下心来,她去了他家楼下,可他公寓的灯一直黑着,上楼敲门,没有人。打电话,关机了。
这下子她真的开始着急了,调转车头又回了南山,一路开车,一路东张西装的找他,她在山顶喊着他的名字,喊得嗓子都痛了,也没找到他。最后她带着一肚子的担心离开。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出了什么事,忐忐忑忑到天蒙蒙亮才睡着。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想再去找他,又怕影响了他的工作,会惹得他更不高兴。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她早早地在大门口等他。
她已经做好了被他骂一顿的准备,虽然是因为他撩完就跑的态度惹得她不高兴,她才会整蛊他,不过确实有些过火了。她这个人很讲道理,是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她认。
就在Elena下决心一会儿态度诚恳点儿,如果纪律真生气了,她就耐心点儿由着他数落几句,绝不发小姐脾气,可这心里建设还没完全做好,就看到纪律和一个美女有说有笑的从办公楼里并肩走了出来。
Elena不认识陈希,那天酒会陈希走得太早,Elena没有见到她,更不知道她是纪律的下属。她只觉得陈希看起来温婉大方,很有些知性的味道,那种淡泊高雅的气质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而纪律身上那股邪惑的气息在这样一位端庄的美人面前也尽数消散,反而象个温和如玉的谦谦公子。他绅士打开车门,一手扶着车门,另一只手挡在车顶,护着女人上车,自己才从车尾转过去上车。
透过车窗Elena看到两人在车上有一个简单对视,然后不知说了什么,相视而笑,嘴角弯起同样的弧度,画面和谐而美好。
Elena望着纪律的车渐渐驶离,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空空的失落,还有些生气和不甘心,至于难过,也有些吧,但不是很多,更多的还是觉得伤了自尊丢了面子。原来人家对自己从来未曾放在心上,那些撩拨她的行为不过是打发一下酒会中的无聊而已。
反道是她自己搞了这么多事,一会想撩回去,一会儿又发脾气的将人丢在荒山野岭,现在又想着道歉。真是愚蠢之极,果然是认真便输了。
Elena自嘲地笑了笑,司徒姗啊,司徒姗,你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带着一肚子委屈与自嘲,Elena开车离开,思绪飘飘荡荡,恍恍惚惚。这时,前面的卡宴车突然一个急停,Elena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踩刹车,只听“砰”的一声,车头撞向前面的车尾。
Elena身子一个踉跄,带着一股子无名火,推开车门下车,“喂,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前面车上的司机下车来看看自己的车尾,抬眸道:“小姐,是你追尾,你的全责!”
男人看向Elena的眼神不善。20多万的大众甲壳虫撞了200多万的顶配卡宴,现在这是想推卸责任吗?
“谁让你闲着没事,突然踩刹车的。要不是你急停,我怎么会踩不及刹车?”
“小姐,红灯。”这胡搅蛮缠也得有个限度啊!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车正处在路口,至于刚刚是红灯还是绿灯,她更是没注意到,但是他也停得太急了点儿吧,肯定也是到了路口才注意到红灯,于是猛的一脚刹车。他刹住了车,却完全没考虑过后面的车,是不是能反应得过来。这么想想Elena觉得自己其实挺占理。
“那你也不能这么急停啊?有你这么踩刹车的吗?”
“什么情况?”何毕接完电话,从副驾驶位打开车门出来,正看到与阿怪在争执的Elena,微微有些意外,“Elena,怎么是你?”
“认识?那得,你来教教她什么叫追尾全责,我和她说话累得慌。”阿怪索性转身回到车上。
“你没事吧?人有没有受伤?”何毕上下打量着Elena。
看到何毕,不知道为什么Elena刚刚的彪悍一下子消失不见,只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圈一下子红了。
何毕扶着她的肩膀,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到底伤哪了?”
Elena扶着胸口,“这里疼。”心里堵得难受,从看到纪律之后,这一路都堵得难受,到最后变成难奈的疼痛。
“是不是刚刚撞到方向盘上了?”何毕神色紧张的盯着她,又有些埋怨地道:“你到底有没有系安全带?”
Elena扁着嘴诺诺地道:“忘了。”从非凡机电出来,她一直有些恍惚,系没系安全带还真的没注意。
“你呀!”何毕拉着她走到甲壳虫车旁,打开副驾的车门,把她塞进车里,自己绕到驾驶位那侧上了车,转动车匙,发动引擎,绕过前面自己刚刚坐的那辆卡宴绝尘而去。
“我去。”坐在卡宴车上的阿怪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带着美女肇事逃逸吗?可这车是何毕自己的啊!逃什么逃?这不玩嘛?
阿怪和何毕因为许致恒的关系也算是熟识,看何毕新进了一辆顶配的卡宴,就嚷着试车,这才开出来没两个路口,就被人从后面追了尾,本以为作为车主的何毕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肇事的小美女,没想到他玩得一手漂亮的重色轻车,就这么陪着小美女走了。
愣了一会儿,在心里一通吐糟后阿怪开着卡宴走了,不管了,车主都不在乎,他跟着瞎心疼个什么劲儿。
车子驶过路口,Elena也才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医院,你必须马上照片子检查,万一有内出血,就麻烦了。”
何毕1.8米的个子坐在Elena的甲壳虫里明显伸不开腿脚,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他还是把车开得稳而快。如果真有内出血,必须马上手术,不能耽误。
“不去,我没事儿。”Elena受的是内伤,但不是会内出血的内伤。
“有没有事儿,检查过才知道,你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我自己的事情,我最清楚,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刚都疼哭了,还说没事?别任性,听话。”何毕将车驶向通往中心医院的绿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