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致恒回到家,昏黄的壁灯下,米洛半躺半卧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笔记本电脑打开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听到动静米洛睁开迷蒙的眼睛,坐起身,“你回来了。”
许致恒坐在米洛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道:“快进屋睡吧!以后这种情况你就不要等我了,自己先睡知道吗?”
“我想和你说件事。”
许致恒瞟了一眼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脸色微微一变,“你今天去玫瑰庄园了?”他的尾音上扬带着诧异的愠怒。
米洛抱着他的胳膊讪笑道:“你先别生气,我也是今天恰巧有这个机会,就顺便去了,一点儿都不危险。司徒还请我在他家吃饭了。”
许致恒目光如矩的盯着她,“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对吗?”
“是,我这不是正好提起搞生日会的地点问题嘛,就顺口说了想过去看看场地,然后他就同意啦!就这么简单。哦,对了,如你所愿,生日会就在玫瑰庄园搞,我厉害吧?”
米洛扬起脸讨好的笑着,声音柔柔软软的。要是平时许致恒的心早酥了,可今天这事儿他必须让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板着脸,严厉地道:“别卖萌,没用。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许致恒很少这样严肃的批评她,米洛扁扁嘴,垂着头小声嘀咕道:“知道,行动前没和你商量。可商量了你也不会同意,还不如不商量。”
“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还去?”
“可今天真的是个机会嘛!”
“是机会还是陷阱,你确定自己判断清楚了?”
“你别这么小看人嘛,虽然我不象你一样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最基本的判断我还是有的。再说,我现在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这就证明,没有陷阱,就是个机会。”
许致恒吁了口气道:“你要没平安回来,想过后果吗?想过我吗?”
米洛低着头,摇了摇他的胳膊,“行了,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行不行?你别生气,听我说,我把庄园里的情况录下来了,就在电脑里,你看看。”
“你还录下来了?你怎么录的?”许致恒要被米洛气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她一个完全没受过训练的人,还跑进去偷录了里面的情况,要是被司徒腾发现,那还能有命出来吗?
“我就把手机放在我裤子的口袋里,正好将摄象头露在了外面,然后他带着我四处参观时就顺便录下来了呀,我聪明吧?”
许致恒侧过身子,两只手扶在米洛的肩膀上,面对面直视着她,“洛洛,咱俩必然严肃地谈谈,我知道你想帮我,而且你也在不遗余力的这样做,但是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你在没接受任何训练,没有任何布署的情况下,这样贸然的行动是非常危险的,也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你想过如果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你的生命会受到威胁,整个任务都可能会失败。这些你想过吗?”
“致恒,我真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帮你,而且这些事,我真的是举手之劳,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米洛,你被你看到的司徒腾给迷惑了,在你面前他是一个谦谦君子,一个儒雅可亲的长辈,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同时还是一个喋血江湖的社团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他要在你脑子里装炸弹的事了?这样你还觉得自己不是在涉险吗?”
“……”米洛被许致恒批得无言以对,这么多年基本上她批他的时候占绝大多数,许致恒永远是他们俩个之中不靠谱的那个。而这次好象她成了那个行事不考虑后果的人。
“现在咱们来分析一下你这次行动中犯的几个错误。第一,时机选择错误操之过急,警方的联合行动刚刚结束,司徒腾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却提出去参观他的庄园,你觉得符合情理吗?自己不觉得突兀?”
米洛刚想张嘴为自己申辩就被许致恒打断了,“听我说完。第二,擅自行动,没计划没布署,贸然行动,罔顾自己的安全。第三,轻敌,缺乏风险意识。就你那点儿小伎俩在司徒腾面前,他想揭穿你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你呢?不仅没意识到这里面的风险,还自鸣得意。你说说如果当时司徒腾随便找个理由要看看你的手机,你怎么办?摄像头开着?”
米洛垂着头不说话,虽然心里有点儿委屈,但想想许致恒说得也不无道理,自己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许致恒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放柔,“我知道你想帮我,但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要再象今天这样贸然行动了,好吗?”
“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米洛抿了抿唇,“现在要不要看看我拍的东西?我还给你画了一个图呢!”
许致恒知道为了帮自己,米洛在这件事情上费了不少心血,看回来时电脑还亮着的情形,她应该回来后一直在为自己画图准备,直到自己回来前不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看看,当然要看,你冒这么大风险搞到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研究才行。”许致恒拿过电脑放在腿上,打开米洛拍的视频,视频因高度的问题只有远景的地方拍得比较清楚,近处的景物反而只能看到一半的高度。
米洛指着玫瑰园远处的一排矮房道:“司徒腾说这里是供电室和仓库,但我觉得这里还有监控室和机房,因为我看到在这个附近防守很严密有不止一处暗哨,所以我想这里对这个玫瑰庄园来讲一定非常的重要。我在图上已经标出我发现的各个暗哨的位置,主要集中在庄园围墙周围还有就是这里。”
画面转到室内,很快到了二楼,米洛指着长长的走廊道:“右手第三间就是司徒腾的书房,我特意在那个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希望能拍到有用的东西。你看他的这个门上是数字密码锁。这里我特意转身照了它一个近景。”这里正是米洛侧身去看墙对面那幅骏马图的位置,她侧身的方面正好可以给密码锁一个特写镜头。
这个细节许致恒都不得不佩服她,摸摸她的后脑勺,“聪明,这个镜头取得不错。”
“对你有帮助就行了。”视频播放完毕,米洛打开另外一个文件,“这是我画的平面图,这是庄园全景,我发现的暗哨还有监控的位置我都标出来了,但是我想肯定还有隐藏的监控位置。这是一楼平面图,另一个是二楼平面图,在楼里我没发现监控,我猜他应该放得比较隐蔽,我没发现。你如果进去的话,一定要自己注意。”
米洛的语气里不无遗憾,不能看清楼内的监控布署将来许致恒想潜入司徒腾的书房肯定困难重重。
许致恒揽住她的肩从力紧了紧手臂,她实在是做得太好了。不过他并不想直接称赞她,免得她下次还敢私自行动。
米洛接着道:“另外一转入私家公路的转弯开始,每隔一米左右就有一个监控摄象头,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我没发现的点位,但就算以我现在的观察,以玫瑰庄园的防御外人想潜入根本没有可能。”
“我知道,所以这次生日会是唯一的机会,但既便如此,我也不是很看好,司徒腾既然肯让我们进去,他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想最后很可能无功而返,不过就算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做百分百的努力。”
许致恒盯着整体平面图看了一会儿,指着玫瑰园的位置道:“你可以建议将宴会的场地放在这里,搞一个户外烧烤形式的生日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外面,这样或许我能有点儿机会。”
米洛点了点道:“没问题,关于生日会的形式,司徒没有意见,他让我做主就行。”
“你听着,这次不要太着急,过几天再说,最好是等他来问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搞生日会,你再像临时起意一样,很自然地提出这个想法。”
“好的,我明白了。”
许致恒将米洛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洛洛,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今晚其实也有一件事瞒着你,本来我不想和你讲的,但是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米洛抬着头望着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今晚找到卫宁的前夫了,我想顺着这条线,那个孩子应该很快就会被找到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谈过关于卫宁的事情,特别是那个孩子是一个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去触及的话题。
米洛再一次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你们是怎么找到她前夫的?”
“是露露,是她发现卫宁是一直在吸食那种东西,我们顺着这条线找到了每天给她提供du品的人,原来那个人就是石瑞,她的前夫,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我想整件事都是他们策划的,目的是我的钱,石瑞破产了,他现在很需要钱。至于卫宁,或许她是真的想回头,也或者她只是想摆脱石瑞的控制。但是石瑞不肯说出孩子的下落,他应该是想以此作为筹码和我谈条件吧!不过,找到他,孩子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米洛抿着唇,目光有些迷茫地望着某处,暗暗出神。孩子,已经成为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可她却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回避去想这个问题。
她越是理性,她就越是明白,那些“既使有这个孩子他们的生活、感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们的生活和感情一定会受影响,或许在岁月的消磨中因这件事而发酵出的各种小事,终会将他们变成怨偶渐行渐远。她没办法象个小女孩儿那样坚信只要有爱,他们可以克服所有问题。但就这样放弃吗?她又不甘心。
“洛洛,对不起,我没办法百分百肯定的告诉你,那孩子和我无关。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以前的生活会影响到我们现在,但是,我保证一定会把这种影响降到最低。”
米洛回过神来,望向他,“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情况?你要怎么做?”
“给卫宁一笔钱,让她带着孩子回英国,我会找人盯着她们,不让她再回来影响我们的生活。”
米洛激动地道:“你永远都不认那孩子?除了给钱之外,不见他,不管他,让他的整个人生里父亲这个角色都是缺席的?”
“那你想我怎么做?接他回来,让卫宁不断出现在咱们的生活里?”许致恒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我不知道,致恒,我不知道。你不管他,我会觉得你无情、冷血。你管他,我又会不开心,我更不愿意卫宁总在我的生活里,我没有力气不断的和她斗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希望这件事根本不是真的。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和处理。”
“洛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算了,别说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还没有过去呢?我累了,我要却睡觉了。”米洛站起身向卧室走去。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逃避。
许致恒烦躁地揉着眉心,他何尝不希望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啊,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孩子很可能就是他的。
………
今晚的早些时候,玫瑰庄园。
司徒腾站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灯光下琥珀色的酒液泛着盈透的光芒。他望着窗外夜幕下的玫瑰园,瞳眸微敛,“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阿豹垂首站在不远处道:“保安在米小姐下车时,对她全身秘密进行了探测,没有发现任何监控设备的发射信号。她在庄园的这段期间,她的每个小动作都在咱们的监控之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为了安全起见,我刚刚对庄园所有位置进行了地毯时的检查,也没有发现被安装监控装置。”
“这么说,她就是纯粹小女孩心性,想过来参观一下喽。”
阿豹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您有没有注意到,她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摄象头的位置正好在口袋的边缘外面。”
司徒腾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有留意到了,自她从非凡机电出来,那手机就一直在她的口袋里。我以前也看到过她这样放手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这次Elena的生日会依旧放在庄园里,这样倒也免得其他帮会的人过来捣乱的麻烦,不过庄园这边的安保工作,你一定要安排好,绝对不容有失。”
“我会安排人做好来宾的安检工作,保证先生、小姐的安全。”
司徒腾回过头,凝向他,“你以为会有人带着枪进来暗杀我吗?那些宾客都是Elena的朋友,不是社团开会,你要让他们任你检查有没有携带武器,并交出通迅设备吗?蠢材。”
阿豹垂着头,“先生教训的是。是阿豹考虑不周,我会加强暗哨的监视,同时多派人手在监控室盯着的。”
司徒腾挥了挥手,“你出去吧!还有一周的时间,你好好想想要做哪些准备。”
“是。”阿豹转身退出书房。
司徒腾将酒杯放在办公桌上,回身打开书柜拿出一本《大英百科全书》打开硬皮封皮,拿出藏在里面的照片,一张张看着,照片中佩佩的影像与米洛一点点重合在一起。他的手指抚过照片中她的脸庞,记忆纷至沓来,那是他人生中唯一可以记取的柔情,唯一的美好。
越是和米洛相处的久,司徒腾就越开始相信,他与米洛之间有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拿着佩佩的照片,他开始幻想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愉快生活的画面。这让他阴郁的心倍感温暖。每一次和米洛见面,他都会有一种温暖惬意的感觉,也使他更加渴望他们可以一家团聚。
如果不是现在胜联出事,他已经在计划去新西兰找佩佩,接她回来,以前他没有能力给她的承诺,现在已经都可以了。他们没有理由也再无必要分开。
……
费亦凡带着两瓶酒敲响了纪律家的房门。
纪律打开房门微微有些惊讶,“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费亦凡走进房间,将酒放在桌上,意味不明的望着纪律道:“应该就不是东风,说不定是西北风。”
纪律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