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马车坏了,徐禄是想让两位祖宗找个地方歇脚,找辆新的马车再来接他们。
谁知闻漓拉着姬宁就往前走,说正好散散步。
大街上人来人往,闻漓和姬宁并肩走在前面,毫不避讳地同他交谈“连一个太常寺卿的儿子都在锦都横着走,到底是元合年的油水养人,你说这些人现在是不是都盼着我死呢?”
姬宁一开始并不答话,闻漓便一只手肆无忌惮搂着他“问夫人呢,怎么不理我?”
脱离了皇宫那一层束缚后,姬宁觉得这个人现在才算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闻漓从小到大没吃到过什么甜头,所以他浑身都带着锋芒,像是随时都能同仇敌拼个你死我活。
姬宁低声应道“朝中蝇营狗苟之辈不在少数,如今发作了钟家震慑一二也好,不过要想将这些人彻底铲除,还需自身扎稳根基,这便得清楚哪些是忠义之士。”
“夫人这是有推荐的人选?”闻漓轻笑着问。
只见身旁的人无奈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放在了长街的尽头,转开话题“此次出来,公子可是要查这城中商铺?”
“夫人怎么知道?”
闻漓脸上带了点笑,似乎是满意于姬宁懂得他的心思,可谁知这人下一句话就来触他的霉头。
姬宁“不然呢?轻装简行总不能是为了带我出来闲逛……”
姬宁自顾自说着,又小心谨慎环顾着周围,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经变了脸色。
闻漓一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自轻自贱下去,松开了抱着他的手,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便在这里等着徐禄接你回去。”
说罢,年轻气盛的新帝便扔下了自己的宠妃在这大街上,一个人赌气走在了前头。
这跟着的几个随从一时傻了眼,踌躇了半天还是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姬宁身旁一时就剩下了个安顺和素纱,小丫头手里还拿着剩了半根的糖葫芦,呆愣愣看着自己的主子,也不太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两人怎么又闹了别扭。
“夫……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姬宁身着朴素,病了一段时日身型消瘦了不少,可站在这长街上,仍旧惹眼。
他看着前边闻漓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说:“我怎么知道?”
总不能让他带着两个随从去叩那宫门,对着守门的禁军说他是明妃吧?
安顺上来扶着他,道:“主子要不要先去旁边的茶棚坐坐?估计一会儿徐禄就来接了。”
姬宁点了点头,饶是他聪颖过人,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去了旁边的茶棚。
素纱跟在一旁时不时还吃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姬宁看她吃得这样香,想起了自己方才掉的那串,又想起了闻漓温声劝他慢慢吃的模样。
“夫人可是还想吃糖葫芦?”注意到了姬宁投过来的眼神,素纱赶紧问道:“要不要素纱再去给你买?”
“不用。”姬宁表情一副淡然,像是对什么都失望透了,对一切也都没了期待。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脑中恍惚间想起自己前不久还因为羞耻的事情寻死的模样,放眼现在却为了能给兄长寄去一份家书而继续委曲求全,就算这样出了宫也不敢随意走动,姬宁突然就觉得自己当真是比以前还要贱。
“那夫人喝口茶吧?说不定不用等到徐禄,一会儿公子就回来了呢?”素纱天真道。
姬宁握着粗茶杯,并不准备喝:“他不会回来的,总归是我惹他不高兴,他回来做什么?”
若是在却乌山时,两人拌了两句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好,可那毕竟是无所忧虑的姬家二公子和他的小乞丐。
哪像现在?他们一个是帝君,一个是宠妃,都在彼此的心上边插了刀,哪里还能……
“宁儿。”
姬宁思绪还在飞远的时候,身后熟悉的声音便这样唤了他。
他猛的转过头去看,只见闻漓拿着一串糖葫芦朝他递过来,那表情没变,还像是生着气,可握住他手的样子又那么小心,还靠近他耳边认真说:“我就是为了带你出来透透气,不是为了别的。”
姬宁眼睫微微颤动:“可你不用这样……”
“闭嘴。”闻漓皱着眉命令,姬宁便立马噤了声。帝君又接着说:“以后你不准说这句话,我干什么说什么我乐意。”
闻漓虽然话说得狠,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这是不愿意姬宁这样菲薄轻视自己。
“可……你刚刚叫我……”姬宁低下头,吞吞吐吐说道。
以前只有父母兄长才会那样叫他。
闻漓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寻常夫妻调笑一般又唤了姬宁一声:“宁儿?夫人若是喜欢,为夫以后可以日日这样叫你。”
……
徐禄套了马车赶来接到两人的时候,除了帝君明妃还是在上演欲拒还迎的戏码,其他随侍的表情都相当怪异,连安顺和素纱都相视着像是在密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