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宁去禁地的路上,夜已经深得辨不清方向了。
灯笼打不上,他浑身被雨水浸透了,身体也有些撑不住,只能把手搭在前边带路人的肩膀上支撑一二。
等到了禁地,带路的人又带他绕了两个巷口,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偏门,周遭还堆了许多的杂物,一看就是许久不曾用过的。
在门上扣下暗号后,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接。姬宁跟着进去,带路的人还嘱咐他,“主子,一炷香的功夫就得出来,我还是在这儿等您。”
姬宁浑身没了什么力气,只能“嗯”了一声,转身便跟着进去。
一路跟着进去,姬宁只能依稀辨认得出大概的方向,雨水不停冲刷在眼前,他浑身不由得打了两个寒战,而进入到充斥着腐朽气息的牢狱之中,更是有一股味道,让他从胃到胸腔都觉得恶心。
姬宁伸手捂住唇,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好在这里面点了些油灯,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前面的人转身朝他递了个眼神,他便躬着身子跟上去。
途中遇到其他看守的狱卒,他们之间还来回吆喝着。
“妈的这水都淌进来了,狗屁地方也没个人管管。”
“得了吧,要真有人管着这儿,这会儿还有歇脚的功夫?”
“喂,你过来换的?去查一圈儿,注意些那个要紧的,用了刑别死了。”
姬宁前头的人“诶”了一声,带着他穿过去时,还朝那几个人招呼“留口酒啊弟兄,这鬼天儿,人骨头都能泡坏了。”
姬宁默不作声跟着穿过那些人,等到了最里边,带着他的人才把前边的灯点了。
他这才看清了那牢笼里血肉模糊的一片。
虽然已经是满身的血污,可闻盛抬头看着他,那副恶心人的模样还是没有变。
他躺在地上阴笑着,又爬将过来,拖着嘶哑的声音说道:“贵妃娘娘,好狼狈呀,怎么见孤一面,还不敢告诉闻漓那个杂种么?!”
“你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姬宁并没有被这个人惹怒,声音里仍旧保持着沉静。
闻盛趴在地上抬着头,不住地笑:“是啊,你不会以为孤会告诉你什么吧?叛徒!贱人!”
“我没有背叛过你。”姬宁说着,蹲下摘下头上的斗笠。
他脸色虽然苍白,对峙的时候却保持着相当清晰的思路:“背叛的前提是我们立场一致过,而我从未和你站在一条绳上,就谈不上背叛。”
“是,是他妈不该惹上你这条疯狗,”闻盛竭力爬到了栏杆旁,朝姬宁说道:“当初就是你把孤要逼宫的消息告诉父皇的,是不是!?”
“天鹰军的军饷也是你揭发的孤,是不是?!”
姬宁看着闻盛这幅样子,实在难以想象这是曾经大沂国的皇太子。
准确来说,他从来到锦城,就觉得整个大沂皇室与他想象中的不大相同。
他以为的矜贵从容,端正持重只在闻漓的身上还残存着,而其他的皇子连带着老皇帝,就像在污水缸里泡出了颜色一般,什么事情越恶心他们越做什么。
姬宁身上地水顺着他的下颌和指尖一一滴落,他对闻盛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觉得你要是不贪那天鹰军的军饷,现在该在哪儿?”
要是当初闻盛没有贪过军饷,老皇帝就不会一气之下软禁他最看中的太子。之后七皇子闻漓北巡皇帝病重,闻盛自乱了阵脚以为皇帝要将江山拱手给他人,所以才会慌不择乱让母家舅舅帮他起兵逼宫谋反。
而正正是因为这一出,才让老皇帝在苟延残喘时才下定决心传位给闻漓。
他那时急需一个能保全他体面的人……就算是他最不看重的儿子也可以。
闻盛突然朝姬宁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位置本来就该是孤的!”
“是么?废太子未免太过自信。”姬宁缓缓道:“昔年应妃娘娘诞下七皇子,国师亲自下神台,直言七皇子天命所授,当位主东宫,受封太子,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不也清楚?”
地上的人竭力想要爬起来,可被抽打到破败的身躯已经不堪重负,他带了血的手在栏杆上糊了一片,整个人又顺着滑下去,不甘心一般:“谁知道闻漓是不是国师和应荷那个贱蹄子生出来的,他坐在皇位上,就是脏了大沂的血脉!”
听着这个人胡乱的唾骂侮辱,姬宁手指捏紧了,竟生出了想掐死这个人的冲动。
他的小柒一直以来就是被这样侮辱轻贱的,不管在各方面表现得有多好多出色,这些人都一直这样看待闻漓。
“倒是你!”闻盛伸出只手想来抓着姬宁的衣角,被他一退身给躲开了:“帮着孤害了闻旻闻晏他们,他妈的脏成什么样,亏得孤还惦记过你,没想到你上赶着往闻漓的胯下边儿钻,还真是谁都可以上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