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末本来还准备同皇帝争执几个回合,可看着面前的帝君突然失神,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陛下,兄长没有同你说过吗?玉牌对于姬家人的意义?”
闻漓颤抖着手,将腰间的东西扯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回想起姬宁一次次恳求他,把玉牌收起来别挂在腰间。
“什么?”皇帝问着,还特别焦急地走到了姬末跟前,又问了一遍:“是什么!?”
姬末抿着唇,实在不明白姬宁这样做是为何。
他把自己的一片痴心都藏匿起来,又把所有的赤诚都送了这个人,到底渡过了多少艰难的日子,才换来现在的得偿所愿。
闻漓蹲下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姬末,“说啊。”
姬末缓缓开口:“姬家的每一个子嗣出生,都会由大祭司亲自占卜命格,雕刻一枚代表身家性命的玉牌。这块玉牌与性命相连,只能赠与毕生挚爱之人,一旦送出就不能让旁的人看见,那是对玉牌主人一种……活生生的侮辱,算是在践踏他的感情……”
侮辱、践踏,这两个词对于闻漓来说觉得陌生又熟悉,他捏紧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徐禄眼疾手快上来扶着,他差点就被桌角给拌倒。
“都……都是……”
姬末:“还有陛下手里那枚扳指,是兄长从前拖了各种方法得来的,他那时相当宝贝这个物件,说是……要送给一个对他来说相当重要的人,陛下,兄长将这些东西给您,是真的对您痴心一片!姬末恳请陛下,别再将他的心意辜负!”
闻漓一只手撑在桌上,背过身哑声说了句:“滚……”
在姬末出去后,他直接瘫倒在地上,把姬宁送给他的玉牌按在了心口捂着,等到把那块冰凉的东西捂热了,他眼角也跟着滑下来一滴泪。
他怎么会那么糊涂,竟还以为那时候姬宁待他的种种好是假的,明明那个人把自己的心早就交给了他,从前种种,都是他满腔真心……
“宁儿……宁哥哥……”
徐禄在旁边跪了许久,见皇帝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上前劝道:“陛下,要不您去见见娘娘?这些天他忙着打理琐事,瞧着又有些憔悴。”
“好……朕去枫溪小筑看他,今日的事都先搁置吧,谁来……都不见……”
闻漓一路上想了许多事,想了在皇宫中重见姬宁那日的情形,又想了后来在依兰殿这个人对他狠下心说的那些话,再到后来,姬宁一次次被罚被践踏到泥泞里血手模糊,他袖手旁观,这个人也没有开口求过他一次。
可这般将他放在心里的人为什么要扔下他去倚靠闻盛呢?
闻漓愈发害怕深处的答案,可又忍不住仔细想下去。
过了这么久,居然过了这么久他才发现,那些看似插在他心上鲜血淋漓的刀刃,其实都是姬宁在用自己的单薄身躯帮他阻挡。
他的宁哥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
闻漓进入枫溪小筑时,安顺和素纱带着其余伺候的人过来迎接。
见闻漓脸色不好,怕他又生了什么气要发作,所以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闻漓问:“贵妃呢?”
安顺“禀陛下,娘娘还在午睡,可要奴才去唤娘娘起身?”
“不用,别去闹他,让他休息吧,朕……”闻漓正要抬脚往颂香居里面去,突然又看向了跪在一边的安顺。
“你过来,朕有话要问你。”
闻漓坐在了庭院里的秋千上,徐禄安排了人送了炭火过来后又把其余伺候的人都支使开,只剩了他自己也候在远处,望着那失了神的人不住担心。
安顺在闻漓跟前跪了好一会儿,没听见皇帝开口便微微抬起了些头去看,只见那双幽深的瞳孔正涣散着望向了结冰的湖面,而那轻蹙起的眉似乎也在把这个人拉向痛苦的深渊。
安顺从前是见过姬宁这副样子的,不由得担心提醒道“陛下?”
闻漓回过神来,看向安顺。
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哑声问“贵妃之前,有没有背叛过朕?”
安顺心中一惊,以为皇帝这是听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才会这样问,慌忙抬起头正要解释时,他却看见这人腰间常挂着的玉牌不见了,这才一瞬间悟过来,闻漓问的应当是姬宁委身于先帝那几年的事。
多少次,安顺都希望这两个人能都相互坦诚,把苦衷都说清楚道明白。
此刻皇帝终于发现了端倪,他这个做奴才的却不忍心再把姬宁这些年受的苦再说一遍。
安顺将头磕在地上“陛下,娘娘从未。”
从未,闻漓心里默念了一声,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天翻地覆,耳边还回荡起姬宁曾经给他说过的话。
“应小柒,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怕你受伤。”
“如果有哪一天,你真的觉得痛苦艰难,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你就是属于我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糊涂混账,活活看着这样真心待他的人被折磨到遍体鳞伤……
闻漓闭上眼,深吸了口周遭刺骨的寒气,又抬眸问“四年前,朕去依兰殿寻姬宁那晚的事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