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闲话27(1 / 2)

第二七章

六月日头已经热起来了。

村里开始忙地里收,连着五岁孩都紧了皮,没功夫瞎玩乱跑,要么拘在,喂喂鸡,再不济自己乖乖一坐着,别添乱就。

今年雨水足,田里庄稼长得好,可没收到里麻袋装起来,心里都不踏实。夏天阵雨多,日头说变就变,眼瞅着地里满片沉甸甸的麦穗,要是连着几场暴雨,那可就全遭了。

所以每年到了收时候,那都是抢收,里再大的事都要往后放一放,就是平日里在里骂骂咧咧的田氏,这会也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找话骂的功夫。

够忙的。

夏日天长,大早鸡还没叫,黎周周便起来了,舀了一瓢冷水洗漱后,便开始揉发酵一夜的面团,手麻利的先将荷叶饼蒸锅,擦了手去后院鸡窝掏了鸡蛋。

自开春后,鸡下蛋也勤快。天气热,蛋存不住,黎周周想着要忙,一共八个蛋,早一顿,晌午一顿吃了。

个鸡蛋混着肉沫、积的酸白菜沫炒了一大瓷碗。

做完了,黎大和顾兆也醒来了,一吃饭。这会天还没彻底亮,软腾腾的荷叶饼夹着菜,也没熬杂粮粥,大缸子凉的白开水,正好是温的,一个饼几口水,黎大一口气吃了六个。

顾兆最近饭量也大,吃了个。

黎周周和爹不遑多让。吃完了,拿着镰刀要下地收粮食了。顾兆自知体力跟不父子俩也不愿意只干后勤,多的多出,的出,他一天割不完一亩地,总能割半亩吧?

于是让周周和爹先去地里,他把锅碗刷了,又烧了一锅绿豆汤,倒在大锅里锅盖扣着,将镰刀、三的大茶缸放竹筐里,他背着,手里端着锅,锁了院门往地里去。

到了地里,顾兆估计这会七点多点,里田埂边已经堆了扎捆的麦子。

“相公怎么过来了?”黎周周问。

“周周快教我怎么方便些,我慢慢干别赶我。”顾兆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别嫌我笨就好了。”

黎周周哪里会嫌弃相公,他知道相公想出力,给他和爹帮忙,便擦擦额的汗说“我教相公,相公这么聪明一准一学就会。”

“镰刀拿这里,弯腰别太起的快,这样割。”

“割完这个数就扎起来,用麦秸秆扎着捆到时候好搬。”

黎周周说的仔细,给相公比划教了下,怎么割,怎么捆,攒太多了不好捆会散等等,“累了就歇会。”

“知道,周周和爹也是,我带了绿豆汤过来。”

说完不再聊,开始干活。

黎周周干的又快又好,一垄一垄的割过去,麦茬子整整齐齐的一掌高——相公说今年试着用火烧麦茬,黎周周便特意留高了些。

麦秸秆灰肥田。

割过去的一段距离旁堆着两三捆麦子,间距正正好,一看就是熟能生巧,常年干的样子。

这一干就是三时,顾兆喊周周和爹喝口水,端着绿豆汤大茶缸给两送到手,日头也出来了,三都是汗流浃背的,顾兆递了毛巾。

绿豆汤晒得也温热,虽然是热的但喝了解暑。

“爹,我割的咋样?”

黎大瞅了眼哥婿干了一早的活,汗巾子擦了把汗,一口咕嘟咕嘟半缸子绿豆水,仔细挑了角度,说“捆的还挺好。”

一午割了这么些对个读书来说已经不错了。黎大心想。

之前没收前,黎大还压着心里猜测想法,手摸了麦穗,就知道收咋样,心里敞快高兴,看着哥婿顾兆也是顺眉顺眼,干不动活没事,脑子好,这不今年庄稼都好了。

黎大父子俩喝完两缸子绿豆汤,又忙了两时,一午连着顾兆割的两亩地了。黎大瞅了瞅田里堆的麦子垛,跟周周说“跟顾兆回去做饭,歇会再过来。”

“,爹也歇会。”黎周周答应。

往年也是这样,田里得看着,不然都回去了偷麦子捆。黎周周和相公背着筐往回走,遇阿婶阿叔已经做好饭去给里男们送饭的。

他没法,忙着些吧。

回去先洗了手脸,夫夫一起干。

黎周周焖了一锅干饭,天气热,在地里干活又晒又渴,只想喝不想吃干的,但不吃干的不,没力气,杂粮粥啊稀饭啊这会都不顶事,就得干饭。

早留的个鸡蛋全炒了,混着肉片、丝瓜,丝瓜后院种的,现在摘点早,不过特别嫩,连籽都不用掏,混着炒了一大锅。

等饭好了,夫夫俩先吃,给爹留着,然后顾兆说他去送,让周周在歇会。黎周周见里水缸快没水了,便说,等相公背着筐出门,拿了扁担挑着木桶出门了打水去了。

农日子就是这样,忙的这几天活干不完,哪里功夫歇。

黎周周打满了水,也没歇,锁了院门去田里了。

黎大坐在地头,端着大缸子喝水,与黎田紧挨着的就是王婶的。王婶男瞅黎大端着个不认识的,不是碗杯子又大好多,便搭了句话“啥啊。”

“我哥婿琢磨出来的。”黎大盖着盖子把茶缸递过去让自己看。

王婶男的拿手里,揭开盖子又合,一边递回去一边竖拇指说“好,肚量大,还干净,不用拿碗一趟趟的接水。”

正巧王婶来送饭,见自男和黎大说话,岔过去说“吃饭了。”王婶大儿媳也跟来了,婆媳俩挎着篮子,里头装着吃食。

来张饼子、拌的丝瓜丝,还干杂粮饭,煮了俩鸡蛋。

因为过年买炉子取暖这事,王大儿媳妇其实对婆母心里生了不间隙意见,她儿子冻得哇哇哭,就是文钱的事,拖拖拉拉的,最后去镇卖柴火也没卖个高价。

大儿媳心里不痛快,一直记着,婆媳关系就面和心不和。

“黎大叔。”王儿媳叫了声。

黎大点点头,没搭腔。王婶瞪了眼儿媳,大儿媳当没看见,给自男端饭倒水。

王婶男吃着饭,见黎大里还没来送饭,便顺口问了句黎大要不要来一张饼,被王婶暗暗拧了下。黎大没看见王夫妻俩的官司,直接说不用。

这边王爷俩吃着饭,吃了没一半,顾兆也来送饭了。

“爹,等久了。”

“怎么是顾书郎来送饭?周周没来?”王男搭话,没见谁男干屋里活计的。

顾兆一边给爹端饭,一边说“周周田里比我干的好,我只能干点跑跑腿的活,都是一谁做不是做。”

王男还要说啥,一瞅黎大那伙食,顿时手里的饼干巴巴没啥好滋味了。

一缸子干饭,一缸子菜,同是丝瓜,里是凉拌的,是用猪油拌了拌挺香,但看黎大,那丝瓜,一眼瞧过去先是黄澄澄的鸡蛋,大块的肉片,这才是丝瓜。

香。

黎大也不问周周和顾兆吃了没,知道用过了,端着缸扒拉着菜和饭,大口大口吃起来,撑着了再喝口绿豆汤,好!

就怕比,刚王父子还觉得黎大看着可怜,这个点了,屋里没,也没来送饭,黎周周又是下田又是做饭,估计会随便搞搞,没想送的是晚了些但吃的好啊。

说这黎,以前这么吃还能说得过去,没啥大花销,就父子俩,田里下力累吃好点力气,可自去年到如今,又是盖房又是招婿,还要供个读书读书,按理说银钱早花的差不多,该省着点抠着点过日子,为啥吃的还这么好?

这是黎周周没在,在会说,里最重要,多吃几口肉几个蛋费不了多钱,吃饱了吃好了才力气干活。省不是从这省的。

要是累着亏了子,以后就糟了。黎周周宁愿从穿省,不买新衣,旧衣服缝缝补补的,把衣服拆开棉花晾晒,手续多麻烦了,可能省啊。

或者勤快些,多养一些鸡,多养一头猪,这也是进项。

这一天,天麻亮到田头,午歇了吃饭功夫,干到傍晚日头落了,一共收了亩半。黎一三,背着麦子捆往院子里堆,这样轮着来,必须一留地里看着。

晚吃完时已经天黑,点着油灯吃。

“明个差不多,后天再捡捡麦穗,差不多了。”黎大说。

里亩旱田,麦子正巧和黄米能岔开种,所以种了九亩地的麦子,一亩花生豆子,等麦子收完了,再播两亩的黄米来得及。黄米不卖,这个留着自吃,麦子是要卖出去,只留一部分吃。

其他地就空着,让田肥一肥,不能累着了。

这两天,顾兆是从来没这么累过的,的是脑子啥都不想,一沾着炕就睡着了,干干净净没做梦,醒来就吃饭下地干活,完全是靠着毅力坚持。

田里爹和周周比他干得多累的多,顾兆没给自己‘干不动力气’的借口,啥干啥,累了就歇会,然后继续干。

第三天,田里收的干干净净的,连麦穗都捡了几筐。黎前院大,应该说村里户户前院子都敞快,地面黄土夯实了,平日里院子晾个衣服啥的,到了农忙时就是干活的好地方。

晾晒、碾麦子、装袋。

侧屋麦子堆得高,没下脚地儿,连着柴房腾了大半放麦子。刚收完三天不到,晌午过后,黎周周正洗过碗,就听轰隆一声,下雨了,还是暴雨。

黎大坐在屋檐下喝水,看着天气说“下完就敞快了。”

村里靠庄稼地吃饭,都早早收了,懒汉迟的,这下地里可遭殃了,只希望别下太久,不然麦子要泡的不了。

黎周周探着脑袋看了眼雨水,想王阿叔糟了,还五亩没收。他说要帮,王阿叔不让,说不管他心里数。黎周周还没弄明白,相公先劝他说听王阿叔的。

现在看下雨,黎周周就替王阿叔操心了。

王阿叔里五亩水田,亩旱田,其他的是早年卖了,王二狗死了要收旱田,那也得等地里庄稼收完了村里再收回去。往年亩旱田,王二狗父子俩能忙活收个一半,干一天多说腰疼胳膊疼,剩下的王阿叔急,怕下雨,便一收了。

今年王二狗死了,村里抢收,庄稼汉都开始了,王二狗爹也急,就问儿媳今年咋还不收。王阿叔便和公爹下地,往年王阿叔是往死里干,公爹一喊胳膊疼,他就说没事爹歇会我来。

如今是王二狗爹歇了,王阿叔也干,只是干了一天,第二天起来说不了,累倒起不来了,抢了王二狗爹要说的话一步。歇了一早,王阿叔下午送了饭又干了一下午。

这样拖拖拉拉的,村里大部分都收完了,王二狗的田还剩五亩。

村里都知道,王阿叔自从王二狗死了后子就不了,也是,累了这么多年,又经了这重变故正常。

于是今年收主力就是王二狗爹,不干了想偷懒了,那地里庄稼就留着。王阿叔面说得好,爹歇会就歇会,反正麦子又没长脚跑不了不急。

然后下雨了。

这下王二狗爹娘急了,急的求天爷别连着下,急的骂王雪不早早收耽误地里庄稼。王雪便任由公婆骂,不还嘴。

那雨声都盖不住王二狗爹娘又骂王阿叔了。

邻里撇撇嘴,心想这两口又是欺负,王阿叔命怎么这么苦唉,摊这么个公婆,还那死去的男也不是样。

幸好这场雨下的短,没一会就停了。黎大瞧着重新出来的日头,脸的褶子也舒展开了,说“明个儿开始晒麦子了。”

“知道了爹。”黎周周擦擦手水,端着热水瓢,又给爹的水缸续满了水。

这喝水缸子,黎大比顾兆还要满意这个,比碗好。

黎周周又进灶屋,舀了满满一瓢,进里屋给看书的相公添满。

第二天便开始碾麦子了。

先是用水把院子冲刷一遍,晾一会地干了,进侧屋把麦子抱出来铺一层一层的。这时候麦穗还连着麦秸秆,需要用石碾子一遍遍滚、压,将麦子粒压出来。

整个村也就村长和黎二牛,这样省了力气,可以用牛拉着石碾子。就是是兄弟分了,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同个村互相帮衬该的,黎二买了牛,黎大从未张过口借牛。

一年年都是自己拉着石碾子过来的。

今年也是。

石碾子圆柱体,间掏空套着麻绳,麻绳套在腰,拉着走动。顾兆试了一把,提了口气没拉动。

黎大看了哈哈笑,顾兆“……”爹笑的也太大声了。

“相公法子不对。”黎周周捧相公的场,给相公认教,“不能全靠腰的力气,两个手要拉着一起的,现在试试。”

顾兆便按着周周教的,两手抓着左右两侧麻绳,同时腰、手力,这次动了!

动了!

他就说嘛,自己也没那么废柴,也是田里抢收三日吊打出来的。

怎么可能还跟去年一样了!

顾兆兴致勃勃拉了三圈,然后就被爹夺了绳。黎大摆摆手,笑呵呵让哥婿一边去,顾兆便出来让位置,看爹轻轻松松的拉着石碾子,一圈又一圈。

爹,不愧是扛二百斤猪的男。

厉害。

黎大觉得今年干的农活特别劲儿,心里也轻松,周周了,哥婿顾兆也好,虽然地里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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