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周周见两人开了窍,不多说这,问“有没有木匠来问?”相公说的能纺许多根纱的纺织机,黎周周就让铺子里宣传出去了,问问有没有手巧脑子活的木匠,要打东西。
“有不少人来问,说他家会木工活,还有留了地址的。”黎夏这段时间管前头,当即拿了留地址的本子过来。
黎周周翻看了,都是昭州城现在的木匠铺子,他知道,这家还是黄家的生意,这家跟王家做买卖——
跟着昭州城商贾沾了边,那要是机子真琢磨出来了,木匠第一先紧着自己主家。黎周周合上了本子,不能他来干,捋了名单给相公,让衙做。
也不知道相公么时候才能回来。
另一头岷章府县。
顾兆正对着一片片橡胶树林,眼睛冒着精光,欣慰之情抑制不住的上手摸了摸树干,头站着岷章县令一干手,看着新大人这派神色举,若是这树换成了女子还好说,可现在就是一棵树,这有啥好摸的?
听说新上官是借着修路掏银子的货色,怎么不对劲?岷章县令心里嘀咕。
顾兆是爱不释手,跟旁边的孟见云说“几橡胶树的地儿都记来。”
孟见云应声说都记了。
顾兆一回头,看那几位彪形大汉正一脸‘神经病’的看他,正经的咳了咳说“这树有大用,以岷章府县百姓富裕要靠这。”
然他就看到这几位彪形大汉从‘新上官是神经病’转换到‘拿破烂树骗他们钱的贪官’,真的转变的坦荡。
顾兆……
在昭州时,陈大人就跟他说过岷章穷苦,瘴气重,树特别多。上一府县吉汀县令还提醒他说岷章民风彪悍。顾兆当时也记来了,不过想的是因为穷,肯定是人性野蛮些。
等到了,才知道,他想的略浅了。
岷章府县是极少数用本地人当县令的地。因为过去三十一年里,前前调任到岷章的县令最长待了五年就死了,最快死的才三月,听说刚到没多久就重病缠不起,然就没了。
前前死了没十,也有九县令了,陈大人往上报,请朝廷继续派遣人来,可这地在南边已经出了名,是科举老爷们闻风丧胆的地,哪怕宁愿不当官,也绝不会来。来这地还成了无人管辖地带,慌了一年半载。
终于有一年,陈大人看到考中举人名单有岷章人时,当即做了主,了请书递上去,要了如今的岷章县令来做地官。
南郡布政司是漠视惯了昭州,直接批准。
等于说,岷章县令学历就是举人,也没进京参加殿试。
这也就是在昭州这样偏远荒芜的地能用,搁其他任何州,举人那肯定要先进京考进士,落选想做县令要塞银子、买路打点的。
岷章县令一坐就是十来年,上面是四十三的年岁。前头吉汀县令差不多的年岁,顾兆来时脑子里想的岷章县令形象吉汀县令差不多,中年人,或是消瘦或是圆胖,留胡子,高中等。
这边的人高都不高。
顾兆一米八七走在昭州任何地,都是人群中高出小半上,特别明显。
等见到了岷章县令,顾兆沉默了。
不仅是岷章县令,连带着整府县的衙役高在一米八左右,不管是膀大腰圆还是精瘦干练,都留着络腮胡,腰间倒是没挎刀,但各拿各的武器家伙,有狼牙棒、铁锤、铁枪。
若不是岷章县令作揖行礼自介绍,顾兆觉得他遇到了山匪打劫的了。
“们这儿是有打家劫舍的山匪,大人白天夜里还是不要乱走,要是去哪里没人跟着丢了命,可赔不起。”岷章县令说道。
顾兆……
地官吓唬威胁他?
可看岷章县令也不像。顾兆之问岷章收成情况,对也一一作答,虽然说话直接,嗓略高,听着蛮横一些,但有么说么,回答的也详细。
岷章林子多,有一片是林子还有沼泽,几乎占了整府县的二分之一,因此人是五府县最少的,也是最穷最落的——耕地少。
其实五府县都有这毛病,不过岷章最为严重。
这里百姓糊,主食是各类菌子、芋头,辅食才是稻米,肉的话就是猪肉鸡鸭,当地百姓几乎是人人都会基本技能挖菌类芋头、打猎设陷阱捕捉一些猎物。
关键一点,府县地理位置略高,除了沿海那一小角,三面要么靠山,要么就是树木群,被包在中间位置。
顾兆来时骑马都不便,还是吉汀的衙役带他们穿了一条小路,地势略微缓一些,不能骑马,牵着马走。
这修路就难了。
不过有一点好的,岷章府县底的镇村紧凑,一圈圈围着府县成小圆状,不像前头吉汀容管,有的村子太偏远,紧挨着海边便打鱼出海。
村与府县距离太远,修路也不容易。
岷章要是修起来,村镇便许多,就是要打通去吉汀、昭州城的一条路。顾兆想了,其实也不必先开通吉汀与岷章那条,去昭州就成。
橡胶树割的胶运送到昭州,岷章作为原料生产地,昭州城与岷章中间设立加工厂就好了,还能与隔壁吉汀成三角状,正好隔壁吉汀也有胶。
“修路?还是去昭州的路?大老爷你——”岷章县令说了一半急忙刹车,骂人粗话吞进去,这可是昭州城的同知老爷,粗声粗气的用指头在堪舆图上来回划拉,说“这片是山,总不能让们府县的百姓去挖山吧?”
顾兆当没听到这县令想骂他脑子有问题,既然刹住没说,他就不问,手沿着岷章县令直来直去的两地直线绕开,“这里修,这里地势平缓,不是山。”虽然要绕路。
但比挖山工程量小许多。
“这一条倒是能走,就是绕路的多,费那功夫干嘛,们岷章百姓还能有钱去昭州花销不成。”岷章县令觉得没必要修路了,“再说这里多拦路劫匪。”
顾兆看着高高壮壮的大汉县令,“那你便剿匪。”
岷章县令……
“那还有树呢?这这这,三段都有树。”
“挖走移开。”顾兆是神色肯定,望着岷章县令,“路,一定要修。”
岷章县令脸色登时铁青难看,顾兆与之对峙,半分气势也没逊色,甚至稳稳压着,说“岷章县令可知?”
“……知。”岷章县令回话是从牙缝中漏出来的,可见对这上官隐忍到了极致。
顾兆当没看见,说“这条路至关重要,还有府县通三处橡胶树林的路也要修……”
一通交完了,岷章县令气喘如牛答应,然出去就是一通土话破大骂,嗓震天,头的衙役都拦着,闹哄哄的走远了。
孟见云是一脸狠厉,还要往冲,被顾兆叫住了,“干么去?你也不看看你的板,能顶的过岷章县令几拳?”
“可是大人,这人刚骂你。”孟见云停了脚步回来,可脸上神色还是依旧,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对自己板还小的埋怨,要是他也高壮,怎么能忍这岷章县令对大人出不逊。
“没听懂——”顾兆看小孟一脸愤世嫉俗的模样,说“骂就骂吧,能办事就成了。”
又岔开话,“你量小,力气不足他,不过也是你的优势,你灵活敏捷,就是缺一些训练,回头没事了多请教镖师,学点防的。”
“不过不许拿这欺负人。”
孟见云说知道了。
“若家没买了你,小孟你就说,遇到了这么上头派来的官,又是要百姓挖树伐树,又是要折腾盖厂修路,还要问乡绅要银子,你作何想的?”
孟见云抿了唇,不过还是老实说“觉得你肯定是坏的。”
“……你倒是老实。”顾兆笑了,也没生气,小孟便是这般,不管是他还是家里人,哪怕是三岁大的福宝,只要问小孟话,小孟不会撒谎,只会老实交。
“不过知道大人你不是这样的官。”孟见云见过贪官坏官,他当难民时,蛮横狠厉,前来救济的大官管家人,人人都嫌恶他。
顾兆神色认真了几分,说“记住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昭州百姓穷苦艰难,自然知道,来昭州了地,见了许多能换了银子的东西,可要是路不好走,如何送出去换钱?”
“昭州百姓被困此处,没见过头的世界,他们不觉得宝贝的东西,头别人见了是值钱的稀罕的。”
孟见云则说“反正总是有有钱人乐意买稀奇,他们也不缺钱。”
当日宁西雪灾,他们一群流民吃不饱饿着肚子穿不暖,睡觉都不敢睡踏实觉,怕一闭眼就死了没了。孟见云当时也觉得,这天寒地冻哪哪都雪,他们是苦,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
直到卖了,进了各家的府邸,哪怕是在院转悠一圈,都能看出不同。有些人命贱的就是雪地里的草,挣扎着活不去还要被人踩两脚,而有些人天生就是富贵,吃喝不愁,穿金戴玉是穷苦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到了黎家,来昭州一路又见多了。
“穷苦百姓就该多赚那些有钱人的钱。”孟见云说。
顾兆失笑,“你倒是有几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过说这就远了,小孟年岁还小,愤世嫉俗情绪多,要好好管管。
“自今日起,在了半时辰练字,回昭州了那就一时辰练字学习。”顾兆给安排了功课。
孟见云……咬了咬牙应是了。
他不爱读书字,宁愿跟着顾大人出来骑马翻山走路。
在岷章多留了几日,两千两银子交给了岷章县令,这县令虽然直来直往粗莽一些,但颇有几分仗义,他说挖树伐树修路时,岷章县令先想的是这般辛苦劳累底百姓受罪。
可见是心里装着百姓的人。
顾兆当日在容管提修路,是怕容管县令扒皮一般狠狠压榨底百姓,不让休息不给银钱,修路就成了严刑一般的坏事。可到了岷章,这会他觉得岷章县令要糊弄他,为了让底百姓不劳累,给他磨洋工,办表面差事。
“……银钱给你了,劳役征调百姓去伐树挖树,树木也不用运送,就整齐放在一旁,该平整的平整。”顾兆是能轻松安排就轻松安排,再者岷章没石灰石,这条路不着急,前期工作先准备到位。
“慢慢来吧。”
岷章县令见有银子,这才态度略好了些。
给钱就成。
不骂这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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