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好的,惦记的,说话的,黎周周一一应对,都还是老样子,说的也是那些话,托了黎家的福,现如今房屋盖起来了,孩子也多够吃够穿的,说着说着便问还缺不缺伺候的?他家娃娃多。
苏石毅在旁板着脸,“大伯二伯,来时咋说的,表哥这儿现在不缺人了,人手都满了。”
“我就是问问,再说问你表哥,也不是问你,你就跟长辈这么说话。”苏大伯道。
大伯娘也在旁窜着说“你都在你表哥那儿干了几年了,别那么小心眼,也想想你底下的弟弟来。”
意思苏石毅挡回去了,只是怕用了苏家其他小辈,苏石毅没活干了。
黎周周神色笑容也敛了几分,说“石毅也不是托词说假话,我现如今不做什么买卖,全交昭州那边合伙的管,石毅也是个听差的,不过家里小辈要真是不种田了,那就到石毅底下磨炼磨炼几年。”
这下苏大、苏二两家嘎的歇菜了,尤其是跳的出头挤兑苏石毅的大伯娘,脸上表情多变,是想送去呢,但怕苏石毅给自家孩子磋磨刁难。
再者说,听黎周周这话意思,黎周周不做买卖,苏石毅也是给昭州那边打工的,既然不是当老板数钱的轻松活计,那干啥还要做买卖?苏家人心便凉了一截,也歇了送孩子去黎周周跟前干活的念头。
正午刚过没多久,苏家人吃了饭就赶车回去了。
这里没地方住。
黎周周是捡了空闲问小桃,“苏家人待你如何?”他看小桃眼睛都是有些肿,想必前一天哭过。
“跟我说老实话。”
柳桃刚张了口,听见后一句,便把‘没什么’咽了回去,实话实说“大伯娘二伯娘笑话我生了个闺女,婆母听见了,嘴上骂了回去,可关起院门来当着我面说些怪话。”
“我知道说我的,什么家里母鸡下蛋都知道下一窝……”
柳桃眼红了,学不下去了。当着石毅面,婆母小姑子对她和悦娘都好都热情,可石毅一不在了,婆母说的话难听了,苏家孩子对着女孩也不精心,男孩有蛋吃,悦娘除了第一天吃了一个,后来连着糖水都没沾过。
她倒不是为了这一口吃的置气,而是在昭州住惯了,在苏家、在苏家村,那里的环境,人人都是这般,轻视轻贱女孩子哥儿,人人都夸苏石毅娶了媳妇,又说他们还年轻,定能再生,再生几个小子也能养活的起来。
柳桃以前也想总要生个男孩,不能单悦娘一个,没给苏石毅传宗接代,可如今回到了苏家村,她深受其中受了委屈,便回想以前自己想法,只觉得对不起自家姑娘来。
“村中风气便是如此,一朝一夕改不了,说回去了也只是费工夫也纠正改不过来根深蒂固的想法。”黎周周知道小桃委屈。
时下在大历,这般想的是普遍,村中是话语粗俗直白了,权贵家中不过是修饰一般,套个多子多孙多福气,总是稀罕男孩子的。
昭州才是特例。
黎周周心中感念,便想起了相公,“慢慢来,以后会好的。你今日和悦娘就别回去了,这边住不开,同苏石毅一起去镇上,正好要盖院子运材料,苏石毅能盯着些。”
“好。”柳桃也不愿住苏家村了。
五月下到六月,田里麦子熟了,收割、晾晒、脱壳、称重,而后运到镇上去交粮税,剩下的是卖是留,都看自家。
黎大带着福宝下田割麦子,干的就是黎二家的田。
“诶呦大伯真让福宝下地啊?别划拉了福宝的脸。”光宗是不敢,这娃娃可是阁老家的,生下来就是金窝银窝的,干啥还要下田受罪呢。
黎照曦头戴草帽,穿着苎麻短打,脚下是布鞋,看似像模像样的,还冲这位叔叔发出豪言壮语来,“叔,我可以的。”
“得了得了,你们干活去,我和福宝就割这片。”黎大赶人。
黎二和黎光宗父子俩还真是不放心,可也没办法,田里不仅他俩,还有读书的黎健安和冬冬也在,冬冬年纪小在后头拾麦穗。
读书的男娃娃刘花香当然不舍得孩子下田,吃饭时光宗就说“顾大哥在村里时,收成了,也下田干活,干的虽然不多,但那时候可是秀才,娘你要是不乐意健安去,那冬冬去干,别的干不了了,后头拾个麦穗,抱个捆子总是成的。”
“一年读书银子那是辛苦攒下来的,可不是打水漂白得的。”光宗得让儿子吃苦,才知道读书的好。
刘花香还想反驳,可黎二听了不住点头,说黎健安也一道下田去。
人家顾秀才那时候那么瘦,也是苦哈哈下地,肯定就是吃了苦不想干地里活才好好读书,现在做了大官了。
就说此时,黎照曦得了爷爷一肚子割麦子经,信誓旦旦的下田干活,旁边守着的亲兵们先心疼上了,这些兵都是农家老百姓出身,哪能没干过地里活,这么苦,哪能是福宝小少爷受得了的。
“少爷不然俺们来?”
“不用,我先来,试试。”黎照曦才下地觉得还行,爷爷给他划拉的不多,应当是可以完成任务的。
一炷香后。
黎照曦汗流浃背,脸上还扎扎痒痒的,麦穗划过的地方也烧撩了起来,豆大的汗水滚滚落下,黎照曦挎着镰刀,望着前头划拉下的目的地尽头。
“……”
守着的亲兵们都瞧出福宝小少爷累了,有人再提说他们来,现在都忙,他们割完了,老太爷指定不知道是他们割的。
黎照曦摇摇头,拒绝了,说“爷爷疼爱我,我不割了,肯定不会责怪我,不过我说的要下田割麦子,这一片也不多,我今日割不完明日再来,不能半途而废。”
等天气炎热起来,黎大便叫福宝回去吃饭歇会,他怕累着福宝了。
福宝便同爷爷回去了。
“真的老了不成咯,这才干了一个时辰,腰就不行了。”黎大想当年,他是没日没夜的都能干。
黎照曦也学着爷爷,锤着自己腰,说“我也好辛苦哦~”
黎大就哈哈笑,黎照曦也哈哈笑。
后来黎照曦那块划拉的地不知道被谁割完了,黎照曦吃完饭睡了个午觉,下午天凉了过去看地头没了麦子,顿时……
亲兵们可高兴了,没了麦子,福宝得歇歇不那么辛苦了。
谁知道黎照曦转头割起旁边的来了。
他得割完自己的份,若是一点劳累就半途而废,那就事事艰辛,成不了厉害帅气的人了。
京中。
顾兆到京城已经快一周。当日和周周分开,一路赶路,打马到了京中,没有去旁的地方,先直奔皇城侧门安门——
他看着熟悉的朱门,当年在翰林任职,有几次出入皇宫走的就是这个门。
此时安门敞开,门口早早有太监候着,见到落马下来的顾大人,躬腰前往,“敢问可是顾兆顾大人?”
“是。”
“奴才是太极殿总管苟贵,特意奉圣上之命来接顾大人入宫。”苟贵一摆手,请大人先行,又说“圣上念大人一路辛苦,刚到京中还未安顿下来,特准大人随从亲信一同入宫歇歇。”
这就没规矩了,没见哪位当官的入宫,家里仆人也跟着入宫歇歇脚的,这就是以前的康景帝在时,盛宠的林家林太傅也没这个待遇。
就……咋说呢。
顾兆从苟贵这位太监总管的名字,到此次的做派,都感觉到了,新皇历无病好像不是个规矩的,最关键是历无病并不把皇宫当成什么至高无上的地方。
对这座皇宫,带着几分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排斥和不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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