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愈彦到任未长,前段时间不是下乡就走出差,和两套班子的成员交道打得并不多。所谓威望,压根就未曾建立起来。但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之下,马常吉是断然不敢顶撞的。
愈彦很清楚,在会议上,最好是就事论事,只谈工作,不涉及到其他方面。下面干部再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敢拿到台面上来。
谁敢在干部大会上公然忤逆区委书记,就等于是自动将自己的乌纱帽交到了愈彦手里。愈彦只要一个报告上去,县委必定要处理的。不然,区委书记的威信还怎么维护?
这是官场通例,任谁也不能轻易在明面上去破坏。
“是,愈书记,我一定抓好这件工作。”
马常吉连忙答应道,还朝愈彦欠了欠身子,脸上带着明显夸张的笑容。
愈彦也便报之以微笑。
不过,马常吉下一刻便忍不住瞥了满宝元一眼,满宝元就好像没看见,什么表情都没有。马常吉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看来满区长不高兴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愈书记在会上安排工作,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这一切,愈彦自然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声色。
威望,是需要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
“当然,我们也不是因为要鼓励农民养猪养牛,就要建个饲料厂。总不能我们要建房子,就搞个水泥厂,钢铁厂是吧?这个饲料厂,满足本区农民的需要,只是一个方面,而且是很小的一个方面,我们的眼光要朝前看。随着全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养殖业将越来越多地被全国各地的农村所重视,饲料行业将是一个朝阳行业,也是一个黄金行业。现在我们进入这个行业,时机上还不算太晚。如果再等几年,恐怕就晚了。到时候,别人的品牌都搞出来了,我们的竞争压力就会很大。没有资金优势也没有技术优势,更没有品牌优势,搞什么都困难了。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想办法抓住这个时间优势。这一点,至关重要。我们不是有句俗话,叫做百般宜早不宜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愈书记的意见我完全赞同。”
愈彦的话音一落,满宝元马上就说道。
“大力发展养殖业,确实是一条好门路。如果我们能顺利将饲料厂建起来,那就更好了,一举两得。不过,我这里也有两点担心啊……”
说到这里,满宝元刻意停顿了一下。大家的眼神又都落到了他的脸上。满宝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眼见得愈彦已经开始掌控会议的主导权,满宝元意识到自己再不说话,就要被“边缘化”了。一贯以来,北栾区的事情都是他做主的,如今逐渐变成了真正的“二把手”,心里头自然不踏实。或许满宝元并没有刻意想着要与愈彦唱对手戏,只是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潜意识而已。
愈彦微笑道:“区长,有什么担心请讲,我们一起商量解决!”
薛关元的脸上又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飞快地在愈彦和满宝元脸上扫过,觉得这个会开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乍然得到一百万的喜悦,渐渐淡了,一丝看不见摸不着又实实在在的“火药味”却在会议室里弥漫开来。
薛关元完全理解愈彦与满宝元的心思。
新人和老人之间的摩擦,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愈彦和满宝元都没有错。身在官场,有些东西不得不争。不争,除非心甘情愿坐冷板凳。就像他薛关元一样,一门心思只想着调走。对北栾区这口破锅里的那几片烂菜叶,压根就不感兴趣。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薛关元不懂官场之道。他只是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没有得到上级领导的垂青而已。现在年龄大了,级别还是副科级,薛关元也就熄了这争强好胜之心。
但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满宝元已经明显处于劣势。且不说愈彦有夏利的关照,还有这么厉害的“高层关系”,单纯就双方的手段而言,满宝元也并不占优。
别看愈彦脸上始终带着和气的微笑,却是牢牢把持着会议的主导权,一把手的地位很突出。对满宝元客客气气,但领导的气度表露无遗。在愈彦这种一把手气度的威压之下,其他人都有点心里打鼓了,满宝元只能赤膊上阵。
不怪夏利会将这个年轻人放到北栾区来,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满宝元抽着烟,一脸严肃,说道:第一个担心,就是刚才愈书记自己说的,销路问题。北栾区有近八万人,一万六七千户人家,如果像愈书记布置的,家家户户都养猪养牛养鸡,而且还不是养一两头,而是放开来养,还要喂饲料,出栏就快了。北栾区一年出栏几万头甚至是十万头生猪、肉牛,销售就成了大问题。自产自销肯定不可能,就算是城关镇,只怕也销不了这么多。到时候一旦压栏了,损失就大了。这个问题,必须先考虑清楚!”
北栾镇党委书记张尚军就轻轻笑了一下。
满区长果然是满区长,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愈彦微微一笑,不吭声,示意满宝元继续。
“第二个担心,则是瘟疫的问题。解放之后,过去几十年里,北栾区发生过好几回猪瘟、鸡瘟。不过大家养的猪和鸡鸭都不多,没有造成多大损失。现在我们这么大规模地搞养殖业,一旦发生瘟疫,损失那就太大了,很可能会伤了农民的元气。要慎重啊……”
满宝元语重心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