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总,咱们去支书家里坐一会,电话在他家里呢。”
愈彦说道。他到任之初,便深入基层了解情况,大黄村也來过一回,倒是记得路。那时节,不可能家家户户都装电话,大黄村唯一的一台电话,就是装在支书的家里。
“行,一切听愈书记吩咐……”
眼见得不用再次爬山跋涉,胖子耿的心情无比之好,笑哈哈地答道。
两人缓步向村里走去,沒走多远,就从一户人家里面急匆匆地走出來一名中年汉子,愈彦看得明白,正是黄秋生。对于这个曾经给自己下跪的村民,愈彦记忆很深刻。
黄秋生急匆匆的往前走,似乎沒有注意到愈彦和胖子耿。
“老黄,黄秋生!”
愈彦叫了一声。
“愈书记?”
黄秋生愕然抬头,顿时就呆住了,像是不相信似的,好一阵才回过神來。这一回过神來不打紧,只见黄秋生急速向愈彦冲过來,犹如出膛炮弹一般。
愈彦吓了一跳。
來到近前,黄秋生二话不说,“噗通”就跪了下去:“愈书记,你是我家的大恩人啊!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求你再救她一回吧……”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愈彦措手不及,连忙弯腰去扶黄秋生。
“愈书记,愈书记,你是大好人,我正要去区里找你呢,你是大好人,求求你再救救我女儿,她……她活不下去了……”
黄秋生连连给愈彦磕头。
“你先起來,起來再说。”
愈彦抓住黄秋生的双手,硬生生将他拉了起來。
愈秘书可是一把好力气。
胖子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闹了一阵,听着黄秋生颠三倒四的描述,愈彦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却原來黄桃花终于被父母说服,前天大着胆子回到了大黄村。
谁知道村里人根本就不能容忍她,认为她是外边做“鸡”的,败坏了整个大黄村的名声。从古到今,大黄村还沒有出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一个鸡婆,简直是大黄村的奇耻大辱。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尽等黄秋生很努力地向大家解释,他女儿是被迫的,但又有谁肯信?
在大黄村的村民想來,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厉害的流氓,还能把一个好人给关住了不放?党的天下,那是有王法管的。腿生在黄桃花自己身上,她要是不乐意,谁还能把她捆起來不成?那不得黑天了?
肯定是黄桃花自己不知道自重,吃不得工厂的苦,只想靠岔开两条腿赚松活钱。
不过一天,黄桃花就受不了这种打击,跳水寻死。幸好被及时发现,救了上來。之后又绝食,任黄秋生两口子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吃一口东西。
黄秋生沒法子,又想起愈书记來。
看來只有愈书记这种大能耐的人,才能救黄桃花一命了。沒想到刚一出门,就无巧不巧地碰上了愈书记,或许这也是黄桃花的运气,命不该绝。
愈彦一听是这个情况,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起來。
“老黄,带我到你家里去,看看黄桃花。”
愈彦心里头,对这个苦命的女子,充满了怜悯之意。尽管残害她的许飞父子和那些帮凶,必定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但一个本來清纯美丽的女孩,也就这么被毁了。她那娇艳的青春,甚至來不及绽放,便面临着枯萎。
“哎哎,愈书记,你请进,请进!”
见愈书记愿意帮助他们,黄秋生心中十分感激,深深给愈彦鞠了一躬。
胖子耿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秋生家里是三间青砖建的老房子,很有些年头了,甚至有可能是黄秋生祖上传下來的,房间里阴暗潮湿,一走进去,一股霉味扑鼻而來。
那时的乡下人家,大多是这个样子。愈彦才到任的时候,下乡考察工作,到过不少这样的农家,比较习惯了。胖子耿却是州一进去,便被难闻的气味呛得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好不难受。
黄秋生就带着歉意地向胖子耿笑了一下,只是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他心里苦啊!
尽管他心里苦不堪言,却还是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太怠慢贵客了。他不认识耿迪,更不知道他是整个桃城县都为之震动的香港大老板,但此人和愈书记在一起,又挺胸凸肚,神态俨然,可见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三间青砖瓦屋,一间是客厅,一间是黄秋生两口子的外室,另一间自然就是黄桃花的卧室。
“愈书记,这边……”
黄秋生小心翼翼地引领着愈彦來到黄桃花的卧室。
这间古老的房子里,地板是黄土的,高低不平。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陋,就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垫的是晒干的稻草,稻草上一张篾席。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柜子,上面放了一面小镜子,看來是兼做梳妆台了。
黄桃花躺在木板床上,双眉紧闭,眼窝深陷,脸上泪痕未干,脸色苍白似纸,头发也是一片凌乱,嘴唇上裂开一道道的口子,沒有丝毫血色。
短短两天未见,黄桃花像是骤然苍老了一二十岁,完全看不出一点青春少女的娇艳模样,整个人似乎都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关头,就剩下一口气在吊着。
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子,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抹眼泪,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碗里有两个荷包蛋,不过已经全凉了。看上去,应该是黄桃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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