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安好舍不得爸爸,但爸爸生病了,寄安留在这里,会给爸爸造成负担的。”
“不是我教他的。”为了防止祁轻筠夫夫又再次误会,楚却泽赶紧解释
“我只是问了他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但这孩子前几天一直在说着不想离开爸爸,到最后一天不知道又干什么反悔了,我还以为他想跟着我,后面发现他是单纯不想给有岁增添负担。”
“怎么会是负担呢,寄安。”
祁轻筠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摸了摸有岁的头发,弯眸笑道
“你是好孩子。”
“寄安是小孩子,爸爸也是小孩子,爸爸也需要照顾。”寄安认认真真地抠着手指,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寄安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但是爸爸现在,需要别人照顾,我不能分走爸爸的关心。”
祁轻筠愣了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一个人的精力只有这么多。”
寄安伸出双臂,笨拙地比出一个范围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照顾爸爸,寄安不需要照顾,寄安可以跟着妈妈生活。”
“可是,你妈妈也只是个孩子”钟雪尽面有不忍,正想开口,却被祁轻筠笑着堵住了话头,被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下意识截住了话头。
“那等你长大以后,就回祁家好不好?”祁轻筠想到有沈倏在,应该能照顾好这俩孩子,闻言也不在勉强寄安
“你在外面,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知不知道?”
“嗯!”寄安用力点了点头,伸出手一一抱了抱祁轻筠和钟雪尽的脖子,在他们左右两边各自吧唧亲了一下,随后又跑到楚却泽身边,牵住了他的手,冲着祁轻筠和钟雪尽晃了晃手,眉眼弯弯
“再见,我会再回来的!”
“再见哦,寄安。”
钟雪尽和祁轻筠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沈倏开车将这两人带走,表情有些不舍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寄安吗?”
“能的。”祁轻筠隐隐觉得,祁家和寄安的缘分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我总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太不真实了。”钟雪尽像是没有听到祁轻筠的话似的,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像个木偶般僵硬地歪了歪头,虽然看上去像是在看着前方,但细看他的瞳仁里没有任何光彩,自言自语道
“寄安出现的太好了,恰当的像假的一样。”
直到心事放下的今天,钟雪尽心中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愈发不安起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情绪,因为周围的一切发展的太过顺利,反而开始担心明天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
祁轻筠没注意到钟雪尽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抬头看着灼热的大太阳,伸出手掌压在钟雪尽柔软的头顶上,揽着对方的腰,将钟雪尽推进了医院,温言安慰对方
“别想太多了,进去见见儿子吧。”
钟雪尽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回过神时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寄安和楚却泽离开的方向,片刻后又垂下头,掌心攥紧了指尖,眼睫轻颤,自顾自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祁有岁的病已经大好了,只要后续不出现感染,不多时便能出院。
他靠在床头,指尖拨弄着一捧湖蓝色的小花,眉眼柔和,面色红润,再也不见之前的戾气。
病痛带走了祁有岁身上所有的毛躁、不稳重和自私,他如今重活一次,对生命充满着无尽的感激和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想从今天开始,为自己,为自己的爸妈,再好好活一次。
他听见动静,知道祁轻筠回来了,抬起头,笑了笑,黑润的眸子里温和淡然,衬的眉目愈发俊秀,像是一块璞玉历经世事磨砺,终于向世人绽放了属于自己的光华。
祁有岁冲祁轻筠晃了晃手中的一捧花,嘴角笑意清浅
“爸爸,你看这是什么花啊?好漂亮。”
“嗯?”祁轻筠听到祁有岁问他,走过去,垂眸盯着祁有岁怀中的热热闹闹挨挨挤挤拥拥簇簇的小花团看了半天,半晌才笑道
“是绣球花。”
“绣球花?”祁有岁稀奇地打量了一下怀里的花团,不可思议道“谁送我的?”
祁有岁生病以来,见过玫瑰花、百合花、康乃馨,甚至是勿忘我,就是没见过绣球花。
是谁送给他的?
祁有岁不由得有些疑惑。
“”祁轻筠被祁有岁这么一说,大脑电光火石般闪过那天下午,楚却泽带着寄安在花店里买花的场面。片刻后,他似乎是相同了什么关窍,抬了抬手腕,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
“原来是绣球花”
思及此,祁轻筠的指尖慢慢拂过绣球花鲜蓝的表面,像是清风漾起池水涟漪,忽然笑了一声
“有岁,你知道这个绣球花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祁有岁疑惑地歪头。
“叫无尽夏。”
祁轻筠抬起头,对上祁有岁复杂的视线,声音很慢很清朗,像是夏日的碎冰碰撞白瓷杯壁,一字一句道
“送你绣球花,花开无尽夏。”
“那个人希望你,日后可以拥有很多个夏天。”
“”祁有岁闻言,沉默了片刻,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花梗,片刻后别过头,一言未发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从祁轻筠这个角度,他能看见祁有岁微红的耳垂和上扬的嘴角。
祁轻筠忍不住笑了笑。
他和祁有岁并肩坐在一起,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忽然低声道
“等你病好了,参加完高考,爸爸就带着你和妈妈,我们一家人出去走走好不好?”
“去哪?”祁有岁回过头,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
“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好的。”祁轻筠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手臂下意识往旁边一捞,却没有如期抱到一个温软的身体,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随即重重往下沉。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速扭过脖子,盯着空荡荡的后背,愕然地慢慢瞪大眼
对了,一直跟着他的钟雪尽去哪了?!
“钟先生,你好,我是江霜无。”
杂物间的尘埃微微浮动,并未因为电流流经手机而有任何轻微的状态改变,反而愈发浓重,让周围的一切显得愈发阴森死寂起来。
“您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进行心理治疗了,可以问问,是因为什么原因么?”
在医院的某一个角落,钟雪尽背靠在阴暗的墙边,一目十行地看完信息。
他一言不发,本想直接将信息删除,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来电联系人上写着大大的“江医生”三个字。
是祁轻筠在他手机上给江霜无加的备注,防止钟雪尽忘记。
想到祁轻筠,钟雪尽的动作罕见地滞了片刻,面色忽然变的晦暗不明起来。片刻后,他僵硬地按下了通话键,只是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覆霜雪,冷声道
“喂?”
“谢天谢地,钟先生,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江霜无温和清润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来
“恭贺你的儿子病愈。”
说完,她顿了顿,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么,请问你什么时候再来做心理咨询呢?”
阴影错落,在钟雪尽的身上切割投下半明半暗的光斑,衬得他脸一半落在明处,一半落在目不能及的黑暗中。他听见江霜无的话,闻言慢条斯理地勾起唇角,若不是站在他面前,谁也看不出来他此刻在冷笑,反而觉得他的话周到礼貌的挑不出错
“你好,江医生。”
“我后续不会进行任何心理治疗。”
钟雪尽握紧手机,话锋一转,对着话筒,瞳仁黑沉的透不进一丝光,面容白的反光,殷红的唇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满是威胁性的话语
“我对我现在的现状很满意。”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先生,我自始至终,一直没有服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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