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他眉目倦倦,澈目深深,秦楼安秋波流转间泛起丝丝寒,转瞬便隐在凤眸深处,寻不见。
他不似自残之人,倒是会武之人。
日前听他说起他知晓影歌暗中跟随之事时,她已心中起疑。影歌名字中的影可并非凭空冠的,他便如隐在黑暗中的影子一般,跟在她身边多年都不曾被人发现,怎会几日之内便被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发觉了去?
今日看他封住母后身上大穴,对穴位所在的精确掌握,力道拿捏之准,都不似寻常医师郎中,若没几分功夫底子在,万不会做到如此精妙。
如今她端着他的手臂再行试探,果然,经脉通畅。
抬手将他染血衣袖挽下抚平,眉宇间漫上一丝笑意,“玦太子既没有自残的癖好,怎会把自己弄的如此伤痕斑斑?”
既然他想隐瞒,那她便配合他做戏,看他这副残败皮囊还能扮的多长时日。
月玦垂眸,嘴角蔓延一抹苦笑,其实适才皇后所言有虚,谨言慎行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比任何人都通。
只有自己甘愿露出破绽,别人才能窥见一斑,且适才她眼中寒意,又怎逃得过他双眼。
“玦不愿伤他人,便只能以切肤之痛守得心智清明。”
闻言秦楼安似是未得他话中关键,不曾问他为何要守得心智清明,而是对他口中所谓他人,颇是好奇。
“他人是何人?”
秦楼安坐了一侧贵妃椅,双目灼灼盯着月玦脸面,生怕再忽视了他神情变化,被他蒙骗于股掌之中。
月玦仰面靠于椅背上,目光放的空远,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眉眼生暖。
“一个姑娘。”
秦楼安从未觉得月玦声音如此温柔过,温柔到如人间四月风,吹开漫山芳菲,又似春月堂前檐下燕,声声轻呢喃。
“昨夜问你可有家室,你说自己薄命不愿耽误人家女子。如今又说因一个姑娘伤害自己,可当真是好打脸!你既有心慕之人,一同带来西风便是了,何须如今分两地,受这相思蚀骨苦。”
闻言月玦回神,转头看向秦楼安,颇是无力笑道“公主想到哪里去了,玦所说之人,是我同父同母亲妹。”
“亲妹…”
月玦浅笑点头,目光跋涉千里,忆望东景皇宫中被繁华遗忘的一角敝隅。九岁事故后,七岁的她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垂髫之岁,双亲丧命的至痛磨尽了她面上稚嫩。大哭一场后,她再未流泪,学着他的模样笑得虚伪。
秦楼安捕捉到月玦眼底蕴不开的哀伤,喃喃道“既然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为何不一同带来,我公主府又不少这一副碗筷。”
“玦此行生死未卜,前路难测,又怎会带她来此?玦来西风前,已将她自宫中带出,安置在寻常巷陌中做个平凡女子。”
不求荣华于一身,但愿长乐寿久久。
二人一时无话,月玦仰于椅中沉沉闭了双目,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萦萦传出,直至一缕浓郁香气飘忽而来,月玦眉头微颦,秦楼安回头望去,六宫粉黛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