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德转身看向雪子耽望去的方向,却不见一个人影。正要问雪子耽在看什么,佑德回身却见身前人已行出数步之远。
朝龙殿,佑德推开朱漆大门,一只茶盏当啷一声正好摔在他脚边,吓得他浑身一哆嗦,险些将手中避尘惊落在地。
“滚!滚出去!”
秦昊扬手指着躬身站于殿中的两人,铁甲红袍,与金吾卫的装扮相似,但显然要比金吾卫所着炮甲要讲究的多。佑德知道皇上说的不是他,而是金吾卫正副首领杨洪与糜康,想来是二人还未曾将小喻子找到。
待杨洪与糜康二人出去后,佑德才战战兢兢上前。
身后雪子耽若无其事进入殿中,跨过地上破碎的瓷盏,淡紫的衣纱掠过散着热气的龙井残茶,不沾半点污秽。
秦昊看着已置身案前的紫衣少年,面上狰狞的色稍稍平和了三分。不过这三分平和也只能维持在那人敛着眼帘的情况下,雪子耽那双紫瞳之眸,让他万分忌惮。
“子耽一路自祁雪山回来,可还顺畅?”
“顺畅。”
对于雪子耽如此简练的答复,秦昊已是见怪不怪。一开始雪机子将此人带到殿中送于他身前,告诉他此少年有王佐之才,然当他看到少年那双紫瞳时,他却是无法淡定。
只因那句传言,紫瞳者,帝王之相。
尽管后来因为各种事情,他信了此少年对他确实有用,便私下里与其联络。然自东景质子月玦来他西风之后,他便觉西风朝势隐隐有变动之象,尤其是近一个月来,京机厂,昭阳殿,甚至整个洛城,皆是频频出事。
他不得不将于祁雪山的雪子耽召回。
雪子耽自来殿中,便一直低垂着眉眼,秦昊不问他话,他亦不主动说,就那般静静地立在案前。若不是佑德早已对这朝龙殿的每砖每瓦都烂熟于心,他只当雪子耽紧盯着的那块砖是华光闪闪的金砖一样引人注目。
“你可知,月玦数日前死了?”
沉寂良久,终是秦昊先开了口。当初雪子耽在信中说将月玦置于宫中,他曾问他为何,却一直未曾等到雪子耽的答复。
听闻秦昊此言,宛如睡着一般的雪子耽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上首,但见秦昊看到他眼眸之事身肩一挺似吸一口凉气,他复又垂下眼帘,轻缓摇了摇头。
“你……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秦昊适才见着那双令他不安的紫瞳,尽管那双眼睛干净的无有一丝瑕疵,可他依然不敢轻易去瞧。现在又看他摇头,秦昊心中不爽亦不解。
“没死。”雪子耽平淡的说着,须臾又摇摇头“若是死了,那我亦无甚来此的必要,可惜了。”
“没死?”
秦昊兀然坐直了身,双目灼灼盯着眼前一袭紫衣。
虽然雪子耽未曾说谁没死,但他知晓他言中指的是月玦。可那日掩瑜阁中,他亲眼看着月玦躺在榻上,且众多太医也查验了尸身,确定月玦已死,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师父说他大限未到,此时还不能死。”雪子耽依旧低敛着目,声音清泠空远“且他不能死在他人手里。”
对于雪子耽疑似自言自语的话,秦昊闻之如处迷雾。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信了雪子耽所说月玦未死之事。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胸口,将他近几日来积于心底的怒柴全数点燃,现下他只觉怒火烧身。
月玦,竟敢假死欺君!
“佑德。”
秦昊将佑德唤到身前,月玦竟敢假死骗他,现在,他就真送他去黄泉。
“传朕口谕,东景质子月玦假死欺君,罪当斩首示众。然念及其乃西风皇子,又于前日救治皇后有功,便留他个全尸。匕首,鸩酒,任他选罢!”
“这…皇上…这月玦太子当真还活着?”
“哼!”秦昊冷哼“有此旨意在,纵是他日前未死,现在也该死了!”
佑德知晓皇上近些日子来心中不畅快,昨日夜里他亦险些被逐出宫去,现下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忤逆皇上的意思,那可就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佑德不敢此时触皇上的霉头,应下后便要去掩瑜阁宣旨。
可有人,偏偏敢。
“月玦大限未至,还不能死。”雪子耽拦下佑德,看向秦昊“我说过,月玦不能死在他人手里,不能。”
“朕是西风之主,月玦胆敢假死戏弄朕,难道朕还不能处置他?”
“可以。”雪子耽敛着眼帘,平静开口“但不能处死。”
“你……”
秦昊怒囿口中,瞪目看着案前之人。雪子耽的意思表述的很是清楚,那便是如何处置随他,但就是不能让月玦死。秦昊不解,依雪子耽之言,月玦不能死于别人手中,那又能为谁所杀,雪子耽自己?
“子耽,朕为何不能处死月玦?依你之言,他的命,又该归谁所有?”
闻言,雪子耽紫眸微动,须臾朝秦昊行了一礼。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躬身颔首礼,却让受惯了他人三跪九叩的秦昊心脏猛然一跳,眼前人,可从未对他行过礼。
“现在处死月玦,对皇上无甚好处。且他罪不可赦,焉能如此轻易就死?就算要死,也该死在雪氏一族的手中。”
“罪不可赦?”现下秦昊亦冷静下来,按雪子耽所说,月玦似是得罪了他们雪氏一族,“他如何罪不可赦了?”
“不知。”雪子耽回答的甚是干脆,像是未经思考一般,他确实不知,“师父说是,就是。”
雪子耽言罢,秦昊心中疑云欲厚,尚不待再问出口,殿门兀然开启,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
“启禀皇上,太医院院首张景泰张大人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