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秦夜曦时年二十又四,乃宁妃所出,素日居于行露宫。此时值夜金吾卫龙武卫,手持刀枪火把,神色紧张仓惶地往行露宫疾驰而去。
大皇子殿下遇刺被杀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秦楼安愣了瞬息,片刻后反应过来此事绝开不得玩笑,墨瞳瞬间睁大,拉着月玦一路狂奔赶往行露宫。
到达时,宫殿已被团团包围,进入内宫寝殿,房间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是无数种药材,熏香,香料,以及浓郁血腥气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以张景泰为首的太医,足有一二十人,跪扑在床榻前手忙脚乱地施救。数只药箱堆积榻前,无数药材摊放地上,雪白的绢纱更是凌乱不堪。
一宦官从秦楼安身边脚步匆忙的经过,手中端着的铜盆里晃荡着腥热的血水,榻边又传来张景泰高声慌张地叫热水的声音,立有一宦官重新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送进去。
“月玦…”
“公主无需多言,我晓得。”
月玦简单搁下一句,便走上前去。
太医知道他曾替皇后治过蛊毒,又在医术的比试中胜过国师雪子耽,现在见他前来,纷纷让开。
此时秦夜曦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身上衣服仅剩一件底裤,裸露出的胸膛上,左边心口有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虽已上了药,又以银针封了几处血脉,裹缠了厚厚的纱布,可血却依旧止不住的往外喷涌,床榻中充斥着炽热呛人的血腥气。
月玦眉峰微微蹙起,眸光静瑟如秋水。
看了眼站在寝殿中的秦楼安,对上那双殷切担忧的凤眸,他回身抬手,封住秦夜曦心口附近几处穴位,又命人按他的吩咐为他准备带孔银针,烈油灯,以及韧性十足的天蚕丝。
准备物件的功夫,月玦以热水净手,仔细检查着伤口。
东西准备齐妥,他以天蚕丝为线,引入带孔银针,又将银针在烈油火把上焚烧,而后似缝衣补裤一般,在秦夜曦胸膛上的血洞上下手。
众太医见眼前施针之人面色冷静,目光沉着,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又极为谨慎,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他们虽亦知晓以银针缝合伤口之法,但是这伤口开在胸膛心口上,难道还能缝补的起来吗?
前来的太医个个面如土色,皆抬头看向太医院首张景泰,后者递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眼色,其余人见此,砰砰打鼓的心皆大松一口气。
他们身为太医,望闻问切之理早就熟透于心,大皇子秦夜曦直接被人一枪捅入心窝,即使是华佗再世也已无能为力。无奈他们端着皇家的饭碗,纵是知道回天乏术,也不得不冒着救人不力,被皇帝杀头陪葬的危险前来施救。
然如今月玦接过他们手中捧着的火炭。
若他当真是天神下凡,妙手回春救活大皇子,他们或许还能一同跟着受赏。
然若是他也回天乏术,大皇子一命呜呼,皇帝盛怒怪罪,然有月玦在前面顶着,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个陪葬下场,顶多罚几个月俸禄。
张景泰等太医能看出的伤势,月玦自然一眼便知。今晚的刺客是带着必杀之心而来,秦夜曦伤在心脏,这是致命的伤,他已然必死无疑。
强行施救,无异于逆天行事。
月玦本欲放弃,然见秦楼安定定看着他,将所有希冀全部寄托在他身上。那刻明知此举逆天,他亦决定逆天行事一回,极尽人事去救。
“曦儿——”
一道凄厉的女声从寝殿外传来,双眼哭红的宁妃在秦靖雪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进来。见寝殿里挤满了人,她愣了下,片刻后便要扑向床榻。
“宁妃娘娘且莫要上前,玦太子正在施救。”
秦楼安拦住几欲崩溃的宁妃,然她此时情绪失控,冲她大声哭喊“你给本宫起开!曦儿遇刺为什么不去找太医,找什么玦太子能有何用!”
宁妃拼命往床榻扑,看见或站或跪在榻前的众太医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瞪着通红的双眼去看月玦,却正见他拿着银针往秦夜曦心口上扎。
她几欲凸出的眼顿时惊恐地瞪大。
“曦儿——”
“你…你为何要谋害我的曦儿——”
不明真相的宁妃凄厉嘶吼,柔弱的身躯突然迸发出强劲的力量。秦楼安几欲拦不住,一旁垂泪的秦靖雪架着宁妃的胳膊哭喊“母妃…”
“皇上驾到——”
佑德尖锐急促的声音响起,整个寝殿瞬间陷入安静,连同秦夜曦微弱跳着的心脏,同归于死寂。
月玦下针的手兀然停住。
几乎同时,满面忧急的秦昊跨进寝殿门槛。
见月玦坐在床榻,秦昊双眼眸光一闪,似乎看到希望一般,快步冲到榻前。
“月玦,朕的曦儿如何?”
看了眼满是鲜血的手,月玦起身下榻,虽是对秦昊说话,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秦楼安。
“皇上节哀,大皇子殿下已然薨逝。”
可怕的死寂,维持了几个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