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襄乃是一介文官,如今又是岁过花甲的年纪,能趁金吾卫不妨拔出佩刀已实属不易,想要杀人却不切实际,更遑论在太庙大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况现在他要杀的人是白苧,就算秦楼安不阻拦,秦夜轩此时也不会袖手旁观放任张襄杀人灭口。
“张丞相何故有此举动?”
张襄跌倒在地,手中的刀已被秦楼安夺过。
在仰视的视野里,一身玄色凰袍的女子似笑非笑站在他身前,头上的凤冠金光灿耀,她微微垂着眼眸看向他来,如同高贵雍容的鸟中凤凰,清高傲慢的居高睥睨,握在她手中的寻常佩刀,此刻好似也因她而变成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器,只要轻轻一挥,便能断他生死。
略一回味起适才秦楼安漫不经心所问的一句,张襄从兀然跌倒的懵懵然中清醒,眼前这个女子,此刻当真掌控着他的生死。
张襄在清醒的同时,腹中疑云翻涌。
今日之事,为何会生出如此致命的变故?
在他人的搀扶下,张襄僵硬的站起来,阴郁的眼神不经意间在白苧身上瞥过一遭,又迅速被低垂的眼皮遮敛。
“回王爷,白苧刺杀皇上,其罪本就当诛。如今被擒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妖言惑众,说皇上有意诛杀有功之臣,此言一出,若当真有人听信了她的胡言乱语,当令多少对皇上忠心耿耿之人齿寒心冷?老臣适才之举,实为皇上与西风江山社稷着想!”
张襄说着张开双臂,用力振了振衣袖,屈膝跪地,朝秦夜轩沉沉叩下一记响头。
“皇上,白苧见刺杀不成,竟欲挑拨离间皇上和臣乃至与文武百官,好让皇上与众臣之间君臣反目,若当真如此,则朝堂不安,社稷不宁,足可见其幕后之人实乃狼子野心!还请皇上明察明鉴,万万不可上了奸人的当啊!”
张襄又一连几个响头砰砰磕下去,最后抵首于地长跪不起。
此刻他已明显察觉到今日变故,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他与秦夜轩本欲借白苧之口嫁祸秦楼安,殊不知事到如今,白苧非但未肯按他们交代的计划行事,反而倒戈一击将矛头刺向他,他毫无防备之下,适才白苧的话几乎是要至他于死地。
虽不知白苧为何突然反水,但想到先前他刚要开始配合秦夜轩,准备祸水东引构陷秦楼安时,她向他投来的笑意,明丽冷艳,又不屑讽刺。
可惜当时他未曾多想她笑中的轻蔑从何而来,此时才后知后觉,他与秦夜轩自认天衣无缝的好戏,早已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场笑料。
唇寒齿亡,今日他若是当真被秦楼安绊倒,秦夜轩也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何况他张襄不过是一个年迈老臣,对堂堂摄政王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就算她看他不顺眼,想要将他赶出朝堂,她可选择的办法有千种万种,又何必在太庙大殿,且当着皇室宗亲与文武百官的面处置他。秦楼安提出要盛办此次的封妃大殿时,起初他还以为是看重他父女二人,可此时再看如此隆重的排场,只怕是身旁这位貌美如花的女王爷要对皇帝动手了,他也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此时已相通大半的张襄,只渴望秦夜轩也能有所察觉,千万不要上了秦楼安的当。
今日事已败,最好的办法莫不于及时收手,将白苧立刻斩杀,不然,他们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张襄无声呐喊之际,一股强烈的恐惧在心头盘桓不去什么时候看似安分守己的摄政王,竟然真的对皇位动了心思?她还不仅是动了心思,如今她还动了手。不出手便罢,如今她稍稍一动便是要将他往绝路上逼,若无他人为她筹谋划策,她一女子可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忽然,他想起了那个一直被他们当作男倌玩物的盲眼谋士。
难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