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少的点吧,当初白姐哪次出马,不是几十名飞龙使前呼后拥?”实在忍受不了李德昭做事的低效,韩青皱着眉头质问。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的难处。我们党项人的传统,就是追随胜利者,不问是非。眼下李德明占据了绝对上风,自然大多数飞龙使都会主动倒向他。”李德昭被问得脸色发红,却振振有词,“不过,我招揽来的人马虽然少,却忠诚可靠。不至于把我再卖给李德明。“
“你就吹吧!”韩青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懒得反驳,皱着眉头奚落了一句,随即将话头转入即将面临的麻烦,“过了前面那座山,就进入夏州地界了。那边没人认得我,我扮作商贩,倒也能蒙混过关。你是夏国公府二公子,你哥也会防着你再掉头杀回去,万一在关卡那里,被人认出来……”
“没事,我手头有盐池部开具的鹿皮飞票!”李德昭的脸色,立刻变得生动了起来,眉飞色舞地炫耀,“我随便用姜黄在脸上涂一下,让守关卡的兵卒能跟上边交代就行。“
“鹿皮飞票?”韩青听得满头雾水,忍不住低声追问。
“就是盐池部开出来,交割青盐的凭证。用火烫在当地特有的白鹿皮上,还有特殊的暗记。无论谁拿着鹿皮飞票,都可以按照上面的数字,去盐池部的地头上,兑换青盐!”终于轮到韩青向自己请教了,李德昭满脸得意地解释。
“这么简单?”韩青本以为,李德昭在途中招募的飞龙使,肯定能使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手段,或者找到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帮助大伙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夏州。却没想到,竟然是直接拿盐票开路,顿时,质疑的话又脱口而出。
“有效的办法,就是好办法。无论是否简单。”李德昭摇头晃脑,继续回答。“这一招,不但在党项好用,在大宋也是一样。实不相瞒,去年我就是凭着二十多张鹿皮飞票,一路从汴梁,买回了夏州。”
“什么?!”韩青又是失望,又是生气,却不知道一肚子邪火该向哪里发。
数日之前,他在第一次听闻李德昭是从夏州逃命而来之时,就非常奇怪,此人明明在汴梁做人质,什么时候又被悄悄放了回去?
只是那时白泽伤重,他不方便当面追问。过后,看在李德昭为白泽之死伤心欲绝的份上,也没有再翻旧账。
却不料,今日李德昭竟然主动“招供”,是用钱买通了监视他的人和沿途关卡,大摇大摆地返回了夏州!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苦笑着摇头。
**,在大宋乃是制度性的顽疾。从上到下,几乎无官不贪。即便是寇准这种千古名相,都收礼收到家里放不下。又怎么可能要求寻常小吏,洁身自好,不被财帛所动?
况且即便李德昭不逃走,大宋拿着他也没啥用。无论李继迁,还是李德明,都不会因为自家儿子,或者弟弟还在汴梁,就放弃个人野心,永远做割据一方的国公。
至于党项飞龙使行事粗糙,居然连个秘密“交通站”都不会建设,则纯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眼下,才是公元十一世纪初。党项飞龙司也好,辽国南面司也罢,甚至包括大宋的控鹤司,严格地说,都只是间谍机构的雏形,跟后世影视作品里的各国情报部门,不可同日而语。
飞龙使、刺事人和控鹤使们,既没有多少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各种先进设施可用,当然不可能像后世谍战剧中的王牌间谍那样,行事专业且高效。
“白泽的父亲,是野利氏白马部的酋长,也是整个野利氏的大埃斤,我已经派人将白泽的死讯,告诉了他。”不愿意让韩青继续鄙夷自己,李德昭主动向他表功,“他前一段时间借口生病,两不相帮。这回,至少能保证,他仍旧不站在我哥那边。”
“赫连、睡泥、泥中三部,原本就倾向于我,先前迫于形势,才倒向了我哥。只要我这边发起反击,他们乐见其成。”
“盐池氏,靠向大宋这边出售青盐赚得满嘴流油,最怕跟宋国开战。而我哥野心勃勃,一直想要继承我父亲的未竟之志,让党项立国。与盐池部的利益相悖。所以,只要你能向盐池部的长老承诺,帮他们增加向大宋供给青盐的份额,他们肯定会考虑自己该支持谁……”
二人,谈谈说说,偶尔斗几句嘴,各自心怀戒备。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像两个话题都没谈完,就翻过了脚下的界山。
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堡寨,拔地而起。寨墙下,数个身披铁甲,满脸横肉的兵卒,将鞭子舞得呼呼作响。
夏州,到了。此地风物与人,都与大宋其他地方,极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