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说得很委婉,并且尽量将责任推给了皇甫恭和车立,蔡仁愿仍旧被刺激得咆哮着冲向窗口,“胡说,谁给他的胆子?!他是在作战,不是在儿戏!”
海战当中,对战舰的灵活性和反应能力,要求都极高。哪怕是一艘新舰入列,也需要将士和水手们反复操练,才能发挥出其全部性能。
而宋舰和高丽战舰,在许多细节方面,都存在巨大的差别。韩青贸然将缴获来的高丽战舰编入作战队列,非但不会令大宋水师的战斗力得到相应提高,反而还会因为水手对船只掌控生疏,拖累整个舰队!
除非,除非这支舰队只用来运送物资和人员,根本不参与水战。
或者,这支舰队的主帅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
海面上毫无遮挡,人的视野远比陆上广阔。旗舰的首楼,又远远高出海平面。
蔡仁愿将脑袋探出窗口,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正在逃命的目标舰队。
为了保持较高航速,大宋舰队采用了标准的雁行阵。两艘宋式战舰负责在最前方轮番劈波斩浪,其余战舰呈人字行队列跟进。
因为操作不够熟练,雁形阵的右翼明显落后于左翼。而右翼当中,正如蔡青刚才汇报,是清一色的高丽战舰!
整整十五艘,不对,是十七艘。雁形阵左翼拖尾两艘战舰,同样是高丽制式!
换句话说,韩青手里,最初只有十五艘战舰!
而仗打到现在,毁于他手里的高丽战舰,已经不下一百五十艘!
而胶湾一战,韩青只用了十五艘战舰和几百艘渔船,便毁掉了高丽水师的左右翼分舰队。
昨夜一战,他又用十五艘战舰毁掉了高丽水师的八成辎重!
心窝处猛地一疼,紧跟着,蔡仁贵就感觉自己嗓子眼发甜。赶紧屏住呼吸,死死闭住嘴巴,才将已经涌到嗓子眼的热血又憋了回去。
“大帅——”亲兵副都头蔡青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蔡仁愿却不领情地将胳膊挣脱了出来,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手指远处的大宋舰队,高声断喝,“把所有哨船派出去,缠住他们。然后全军押上!”
姓韩的不懂海战,虽然他从高丽水师头上占了许多便宜。但是,如果他懂海战,就不该将高丽战船编入他的舰队,更不该带着过半刚刚缴获的战船,在蔡某人面前耀武扬威!
“呜呜呜呜——”海螺声咆哮,将蔡仁愿命令一**传出。
整个高丽主舰队再次加速,巨大的战舰下,船桨如蜈蚣腿般密密麻麻地伸出。
这种战术动作,保持不了太长时间,却能在短期内,将战舰速度提高一个台阶,拉紧其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四十几艘没有任何载重的哨船,梭鱼般冲出舰队,不顾一切地扑向前方的宋军。
用十几料的哨船攻击近百料的战舰,无异于自杀。然而,这种作战方式,却能让战舰应接不暇。
而只要高丽哨船能将大宋舰队的速度拖慢,发起冲刺的高丽舰队,就有机会追上去,以三倍以上的兵力,将其全歼!
前方的大宋舰队,很快就发现了蔡仁愿的企图,也开始努力提高自己的速度。
然而,正如蔡仁愿先前所判断,短短几天时间里,大宋水手根本无法完全掌握并发挥出高丽战舰全部性能。
尽管战舰上的大宋水手使出了全身解数,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仍旧在迅速拉近。
很快,第一批高丽哨船追了上来,不惜以船毁人亡为代价,朝着宋军的雁形阵中猛插。
碰撞迅速发生,四艘哨船相继被撞翻,船上的高丽水手跳海逃命。而与其相撞的战舰,速度也明显被拖慢。
更多的高丽哨船追至,甲板上的将士厉声咆哮着,一只接一支丢出拴着绳索的飞抓,去抓大宋战舰的船舷。
不求跳帮作战,只求能将目标速度拖慢。
大宋战舰的甲板上,将士不得不分神去对付飞抓,劈断拖在飞抓后的绳索,一个个手忙脚乱。
“砰!”有战舰释放床弩,将一艘哨船射了个对穿。
然而,却无法阻拦更多的哨船继续向自己靠近。
雁形阵受到干扰,无法再保持完整。特别是位于右翼的高丽制式战舰,被干扰得速度大降,几乎脱离了本阵。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愤怒的号角声,忽然在雁形阵的旗舰位置响起,迅速传遍整个海域。
宋军忽然发起了反击,十一艘哨船停止前进,掉头迎战追上来的高丽哨船。大宋队伍中的高丽制式战舰,也纷纷调整战术,或用弩枪朝着追过来干扰自己的高丽哨船射击,或者直接用船头压向了哨船的船身!
“断尾求生?”远远地看到宋军战术变化,蔡仁愿的眉头迅速骤紧。
战舰吃水量是哨船的五到八倍,放手一搏,当然立刻占据了绝对上风。然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自己的脱身机会,即将被高丽主舰队追上,围歼!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战斗,胜负已见分晓。
四十多艘冲上去纠缠的高丽哨船,损失了三成之后,没勇气继续自己的任务,主动放慢了速度。